風起沙舞 第十六章 隱秘(下)
金塵飛這番話方才也令沈德吃驚不小,此時聞言立刻目視金塵飛,一臉的詫異,但等聽他解釋。
金塵飛低下頭去,掐了掐指甲,半晌後說道:“舞風,上次你問到此事,你可知我為何不說?”
沙舞風道:“我現在已經明白了。你是怕我在將沈叔和豔兒安全帶走之前,忍不住動手。”金塵飛輕輕點了點頭,道:“沒錯。我雖知你是沉著之人,但這畢竟是殺兄血仇,我隻怕你一時衝動,卻反害了自己。”說完,他環視四周,隻見一片荒野,遠處林木疏落,幾可望穿,周圍山丘起伏,卻是相隔遙遠,方圓數裏,一片平地,再無可藏人之處。
沈德見他隻朝四下裏看來看去,急道:“老金,你就別賣關子了,此處再無外人,請講吧。”
金塵飛掐了掐指甲,皺眉道:“過去我一直在懷疑,天海鏢局為什麼總對我們的事知道得那樣清楚?難道是樓內出了叛徒?可樓內的買賣,除老沙那次外,不論難易,均隻派一人出馬,一切具體事宜,就隻有樓主、紅姐、刺客和傳令夥計清楚,而傳令夥計也隻是知道目的地,卻並不知目標為何人,況且天海鏢局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將全樓近百名傳令夥計都收買了去,其嫌疑完全可以排除,至於刺客,道理相通,也可排除,那麼最可疑的人,就隻剩下樓主與紅姐。紅姐一生對樓主忠心不二,又是晝星樓第二把交椅,要權有權,要錢有錢,絕無叛樓的道理,那麼,就隻剩下一個可能――樓主早與天海鏢局有所勾結!”
“什麼?”沈德驚呼出聲,沙舞風也目瞪口呆,愕然道:“樓主……這怎麼可能?”
金塵飛道:“我也知此事太過匪夷所思,但除此之外,卻再無更合理的解釋。仔細想來,樓內消息屢屢被天海鏢局得知,樓內卻從不清查奸細,這不是太過反常嗎?惟一的解釋,就是樓主便是那奸細,他自然不會自己查自己。”
沙舞風愕然道:“樓主自己壞自己的事,害自己的人,這又是為何?”
金塵飛道:“生意場上,沒有永遠的對手,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有利則合,無利則分,咱們晝星樓雖然立身於江湖,但做的卻是‘買賣’。舞風,一個買賣人,為了贏得更大的利益,有時是會出讓一些小利予人的。”
沈德聽得一頭霧水,沈豔兒則完全不明所以,隻愣愣地跟著聽。沙舞風則暗自心驚,道:“金大哥,你的意思是,天海鏢局與晝星樓,表麵上互相敵對、彼此拆台,實際上卻是勾結一處,共同獲利?”
金塵飛點頭道:“不錯。你想想看,晝星樓內刺客不足百人,其中小字輩的約有三十來人,老字輩的僅十數人,頂尖者又僅有我等四人,剩下的均是平庸之輩。一名刺客做成一趟買賣,按規矩又要休息半月,那這些人加在一起,一年中又能做多少買賣?何況這些買賣還是大的少,小的多,且又不是每件均有所得,那些賠了本的,也不在少數,就算是賺了的,又真的賺了許多嗎?有些買賣價錢不高,可卻要遠涉千山萬水,算上盤纏,其實根本賺不了什麼錢。靠這些,能養活全樓數百號人嗎?能維持‘築月清幽’的日常開銷嗎?能買通朝廷要員,對晝星樓實行諸多保護嗎?能打點好建曲的高官們,讓他們對咱們視而不見嗎?”
沙舞風略一沉思,已微微有些明白,道:“天海鏢局應該也是如此,光憑著一趟趟壓鏢的酬勞,怎能支持其在幾年間成為天下第一的鏢局?白道的買賣能做到這般大,必有極大官府後台,他們也需要買通朝廷重臣,才能在各處大開方便之門。”
沈德聞言訝道:“你們說的這些,怎麼讓我越聽越糊塗?不是說樓主與天海鏢局勾結的事麼,怎麼扯到雙方的買賣上去了?它們之間若是彼此勾結,又能有什麼好處?”
金塵飛道:“肥羊自己送上門來,報了斤兩,那餓狼若見肥羊孤身易欺,便假裝真心相助,爾後卻招來同伴,分而食之!”
沈德眨了半天眼,卻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沙舞風已然明白,道:“沈叔,若是雇主要鏢局押運的財物知之者甚少,或是雇主勢力單薄可欺,鏢局難道就不對那大筆的銀子動心麼?”沈德聞言一拍掌,道:“我明白了!是了,江湖上確是有些鏢局與盜匪勾結,前腳他們將銀子送到雇主手中,後腳與他們合夥的盜匪便殺人奪銀,隨後兩方分贓。可……可晝星樓又不是匪幫,刺客也從不屠殺點子全家,這……”
沙舞風道:“天海鏢局既然想成為天下第一,自然不會露出下作的痕跡,所以我想,他們圖的一定是一些隱秘的財物,比如地方官員托他們幫忙轉移私藏的贓銀,獨行商人的巨款等。他們將消息告之於晝星樓,於是雇主和知情人的腦袋就搬了家,然後……兩方分贓,人不知,鬼不覺。而晝星樓刺客出沒無常,隻有天海鏢局可以察之、防之,甚至殺之,久而久之,其名聲自然赫赫,天下高官巨富、江湖大豪,不知有多少人會花重金雇其守護,於是天海鏢局不但賺足了銀子,更結交下大批權勢滔天者,形成龐大的‘人脈’,晝星樓隻消付出幾條刺客的性命,便可成全天海鏢局威名,並與它共享這人脈和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