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踏入時光錄像廳。
今天之前,我甚至沒看到過這錄像廳裏到底是個什麼場景。
所以一走進這家錄像廳,我整個人就有點被鎮住。
因為這裏和我原本想象中的樣子,差別有點大。
隻看門頭,我倒是也想到過,這裏會和樓上的火燒店,以及褚紅的朱砂店一樣,走複古路線。
但無論是火燒店還是朱砂店,他們複的那個古,都是很古代的那種古。
然而這家錄像廳複的古,就沒那麼詩情畫意了。
進門之後,我首先看到的,是距離我最遠的一台巨大的電視機。
這電視機雖然很大,至少一米見方,但卻不是現在常見的液晶屏電視,也不是曾經風靡過一時,後來主要用來被砸的等離子電視。
而是一台屁股很大的顯像管電視。
這算是第一代彩色電視機了吧?
在這種電視機真正盛行的那個年代,誰家要是能有這麼大的一台,那他…起碼得是個黨員吧?
和現在的各種顯示器相比,這種電視機的畫質相當拉胯,但我看著屏幕上模糊的畫麵,卻莫名覺得,在當年,別人描述這電視機時,肯定也用過‘高清’一類的詞彙。
在電視機旁邊放著兩個架子,架子上整整齊齊的放滿了錄像帶。
除了電視機所在的那麵牆外,錄像廳另外兩邊的牆上,貼滿了各種各樣的電影海報。
從古惑仔一到古惑仔十八,從縱橫四海到泰坦尼克號…加起來上百張海報,湊不出一部2000年以後的電影。
電視機前麵擺著兩排共計八條木製長椅,這些長椅看起來也很舊,而它們的樣式,瞬間就讓我想到了許多電影裏都會出現的教堂。
那些參加西式葬禮或者西式婚禮時,賓客們用來落座的椅子,就是這種。
隻不過,這錄像廳裏的兩排長椅麵對的方向,沒有神父,也沒有要下葬的屍體或者要結婚的新人,隻有一台正在播放電影的電視機。
這是一部周星馳的老電影,老到給他配音的人還不是石班瑜。
說起來,星爺這一時期的電影,其實還沒有那麼無厘頭,沒有後來那麼搞笑,但有一個在看電影的人,卻一直在笑。
無論看到什麼情節,他都會笑。
這人坐在最後一排長椅上,雙臂敞開放在椅背上,翹著很囂張的二郎腿,頭發梳的一絲不苟,連後腦勺都打了發膠。
而他身上穿的,還和昨晚一樣,是一身很有年代感的風衣。
該說不說,他這身造型,倒是跟錄像廳的整體氣質挺搭。
都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畫風。
那是一個極其混亂毫無美感的年代,雖然已經有一小部分人因為政策‘先富’了起來,但還有絕大多數人,仍舊處在相對貧瘠的生活狀態裏。
不過,他們也能通過電視和報紙,看到先富起來的那一小部分人。
若從未見過光,便不會懼怕黑暗。
若見過一絲光,便會渴望光芒萬丈。
經濟上的巨大落差,讓很多人的心理也開始越來越不平衡。
社會是由人組成的,時代是由人定義的。
於是,混亂開始了…
所以,我真的不喜歡那個時代,也不懂這裏為什麼要裝修成那個時代的風格。
我更無法理解,在現在這個年代,錄像廳這種東西,怎麼還會存在。
除了唯一坐著的這個人外,一進門我就看到,在門兩邊,各站著兩個人。
這四個人的畫風,和我早上在電梯裏遇到的那三個玩意兒完全一樣。
不過此刻有了風衣男的襯托,這四個人的身份倒是更明顯了。
他們是風衣男的小弟。
至於翟南和陳北,我一進店就看到了他倆。
他倆都站在電視機旁邊的牆角,一個雙手環胸眼神不善的看著風衣男,另一個雙手插兜半低著頭,表情同樣不是很好看。
我進店的一瞬間,翟南就看到了我,他剛張嘴想說話,我便抬手製止住他,先使勁喘了喘,把呼吸平穩下來,接著幾步繞到風衣男麵前,衝他說道:“先生您好,我們商場到時間打烊了,還請您早點休息,有需要買的東西的話,可以明天再來。”
說話的同時,我仔細看了看這人的長相。
挺富態的一張中年男人臉,要皺紋有皺紋,要痤瘡有痤瘡。
他正在咧著嘴大笑,所以我不得不清楚的看到了他嘴裏的四顆金牙。
這年頭,這造型,實在是不多見了。
真是挺老派的一個人。
我很客氣的剛說完,這人看向我,一瞬間,他仿佛被人按下暫停鍵的錄像似的,原本燦爛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整個人也一動不動,恍若猝死。
“怎麼了先生?不方便自己行動?那我扶您出去?”
眼看他這德行,我便追加了一句。
我說完,這人仍舊毫無反應,於是我就直接上手,準備真的把他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