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希爾先生越想越相信,主導卡普蘭先生生活和語言的既不是愚昧無知也不是奇思怪想,而是邏輯。也許是一種秘密的邏輯,一種私人的邏輯,一種隱秘和困惑的邏輯。但這確實是一種邏輯。當卡普蘭先生犯了語法錯誤的時候,原因很簡單,這是因為他的邏輯和世界的邏輯不能碰巧一致的緣故。帕克希爾先生開始懷疑,在這種情況下,他隻能持有一種情有可原的態度:Degustibusnonestdisputandum(口味難言好壞)。
當卡普蘭先生將“todie”的詞形變化說成“die,dead,funeral(死,死了,葬禮)”時,帕克希爾先生對整個事情可能產生的任何最終的疑慮便一勞永逸地得到了解決。
在卡普蘭先生對“todie”做出精彩絕倫的分析幾個星期之後,一個星期一的晚上,帕克希爾先生給這個詭辯天才、他最出色的學生以全新的認識。全班學生正在進行三分鍾的演講。羅謝爾·戈德堡小姐正在朗誦她的講稿。她描述了自己與一條凶猛的大狗的遭遇。根據戈德堡小姐所說,狗的名字叫斑點,是一個“蘇格蘭的恐怖分子”。
“它是一條大野狗!”戈德堡小姐說,她的眼神裏因回憶現出了恐怖,“真的,你們大家都會害怕恐怖的東西!我有充足的理由認為大家都會害怕。當時,我正輕輕地拍斑點的頭,說:‘這兒,斑點,斑點,斑點!’——可斑點卻狠狠地咬(bite)我的——”
“‘bite’是現在時,戈德堡小姐。”
一絲驚慌排徊在戈德堡小姐的眼裏。
“你應該用——過去時。”帕克希爾先生盡量用溫和的語調說。當時,戈德堡小姐的神經係統幾乎就要崩潰:“‘tobite’的過去時是什麼?”
戈德堡小姐低下頭。
“‘tobite’的過去時,誰來回答?”
卡普蘭先生撒馬利亞人的衝動奔湧而出。“當然是‘bited’。”他調皮而大膽地回答。
“不,不是——呃——‘bited’!”帕克希爾先生無法判斷出卡普蘭先生說出的是一種自信的否定,還是在拐彎抹角地調皮搗蛋。
米尼克小姐舉起了手,高度正好可以被看見。“bit。”她文靜而主動地說道。
“很好,米尼克小姐!‘bite,bit,bitten。’”
馬上,卡普蘭先生就閉上了眼,將頭轉向了一邊,並且開始輕聲地自言自語。“米尼克說是‘bit’……米尼克說是‘bit’……天哪!”
這個戲劇性的過程表明,卡普蘭先生對於米尼克小姐的答案正在進行極其嚴謹的分析。考慮到兩個人之間由來已久的刻薄的爭吵,讓米尼克小姐做出回答而不遇到任何挑戰將對卡普蘭先生構成極大的心理打擊。這會傷了他的自尊心,這會給他的靈魂帶來極大的痛苦。
“‘bite,bit,bitten?’……哼……聽起來太滑稽了!”
帕克希爾先生裝作沒聽見是沒有用的:全班人都聽見了。
“呃——有什麼不明白的嗎,卡普蘭先生?”
卡普蘭先生連眼皮都沒抬。“你是問我明白吧,帕克希爾先生?徹底的明白!完全的明白!隻是我不是太明白那個詞‘bit’……它有點講不通!”
“噢,講不通,”帕克希爾先生斷斷續續地重複著,突然,他瞥見了一個金子般的機會,“你是說它——呃——不符合邏輯?”
“沒錯!”卡普蘭先生高興地叫了起來,“那個‘bit’不符合邏輯。”
“好的,卡普蘭先生。你肯定記得我們的動詞練習題。動詞‘tobite’特別像動詞‘tohide’。‘tohide’的詞形變化是‘hide,hid,hidden’。‘tobite’的主要形式是‘bite,bit,bitten,’那麼,為什麼,這不符合——呃——邏輯?”
卡普蘭先生默默地考慮這個半三段論。然後他說道:“我認為‘bite’的過去時應該是——‘bote’。”
米尼克小姐倒吸了一口氣。
“‘bote!’”,帕克希爾先生驚奇地問,“‘bote?’”
“‘bote!’”,卡普蘭先生說。
帕克希爾先生搖了搖頭。“我不明白你的觀點。”
“好吧,”卡普蘭先生謙虛地聳聳肩,歎了口氣,“如果可以說‘write,wrote,written,’那麼為什麼不可以說‘bite,bote,bitten’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