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的人馬首當其衝。他們對半獸人的仇恨是一種冷酷而刺骨的恨。他們的長矛、刀劍在黑暗中閃耀著淩厲的寒光,緊握著兵器的雙手充滿了刻骨銘心的憤怒。一到敵人的軍隊在山穀中愈加稠密地集結在一塊,他們即射出一陣箭雨,飛馳中的箭就像帶著憤怒的烈火似的在空中若隱若現。箭雨之後接著是長矛手飛躍出來的衝鋒,他們的喊聲驚天動地、震耳欲聾。岩石上灑滿了半獸人的鮮血,給染得黑黑的。
就在半獸人從剛才的迎頭猛攻之下還沒來得及喘過氣來,精靈的衝鋒就此打住,從山穀的另一頭又響起了一陣發自喉嚨深處的吼叫聲。鐵丘上的侏儒嘴裏喊著“半獸人”和“丹當,丹當”,手裏揮舞著鶴嘴鋤從山穀的對麵上方向妖怪撲了過來,在侏儒的側翼衝過來的是揮動著長劍的湖中人。
眾半獸人這下可慘了,就在他們轉過身來迎擊新來的攻擊之際,背後增援過來的精靈緊接著又發起了新一輪的衝鋒。這時候,已經有不少半獸人倉皇地竄回河邊,逃出包圍,同時,他們帶來的巨狼卻倒戈相向,撲向半獸人的屍體和傷員。就在勝利在望之際,忽然高處傳來一陣響亮的嚎叫。
半獸人從芒丁山的另一側鋪天蓋地似的衝過來,已經有不少敵人衝到前大門上頭的山坡上了,其餘的半獸人不顧一切地往下傾瀉而來,全然不顧那些驚呼著掉落懸崖峭壁的同伴,自上往下徑自攻向山口要塞。從上麵攻下來的妖怪都有可能衝到從芒丁山中心髒部位通過來的各條小道上;而守衛在這些小路上的兵力太少,難以長時間守住路口。如今勝利又不在望了。他們眼下所能做的隻是抵擋住黑壓壓的敵人的頭一次進攻。
到了傍晚時分,山穀中的半獸人再次集結起來,隊伍裏頭有一路捕食過來的瓦爾格巨狼,跟它們在一起的還有伯爾格的貼身衛士,這是一些個頭非常高大、操著鋼製短彎刀的妖怪。
不久,真正的黑夜爬上了雷霆閃電的天空,那些大蝙蝠不是仍在小精靈和萊克人的頭上、耳邊盤旋著,就是猛然向他們進擊,看似吸血鬼似的。眼下,奧托正堅守在東邊山口上,奮力抗擊,但終究還是節節敗退下來,那些精靈首領則擁著他們的國王守在南邊的山梁上,那兒離烏鴉山的瞭望哨所不遠。
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喊聲,接著從前大門那兒傳來一陣號角聲。他們竟把索米奇給忘了!
隻見那堵牆的一部分被捧杯撬起,朝外濺落水塘中。芒丁山國王一個箭步躍了出來,身後緊跟著他的同伴。頭巾和鬥篷都不見了,眾人身上穿甲戴盔,盔甲灼灼生光,他們的眼睛發出紅紅的光亮。在這一片漆黑的夜色中,這位侏儒偉人閃閃發光,就如奄奄一息的火堆中的金子一樣。
處在大門上頭的半獸人從高處往下拋擲石頭,但他們ting住了,跳躍著來到瀑布源頭處,接著衝向戰場。巨狼及其騎士在他們跟前紛紛倒下。索米奇強而有力地揮動著他的斧頭,似乎什麼也傷不了他。
“過來呀!都過來!精靈和普通人!來呀!嗨,我的同胞們!”他喊叫著,聲音顫抖著,聽似山穀裏的號角聲。
丹當那邊的侏儒見狀不顧秩序地往山上衝下來助他一臂之力。由於奧托沒能阻攔得住,還有不少湖中人跟著過去,在山穀另一邊的精靈隊伍裏頭也有許多長矛手衝了出來。這時,那些半獸人朝山穀又發動了一次進攻,半獸人擠成一堆堆的湧進來,直到戴爾山穀變成一片黑壓壓的,到處都是他們的屍體,恐怖萬分。瓦爾格巨狼給擊潰了,索米奇就朝伯爾格的貼身衛士正麵攻去。但他的進攻沒能突破敵人的陣線。
在他的身後已經有許多湖中人和侏儒躺倒在妖怪的屍體旁,還有不少本該還能在林子裏快樂地活得更長久的精靈也倒下了。越往前攻,山穀越來越寬,他的進展就越慢,人也越打越稀少,兩邊側翼沒法防守。
很快的,進攻者變成了被進攻的,眾人被迫背部朝著背部圍成一個大圈,麵向從四麵八方攻過來的敵人作戰,周圍的半獸人和巨狼回過頭來轉而攻向他們這班人。伯爾格的貼身衛士呼叫著撲了過來,一舉衝破了他們的陣線,一如海浪撲在沙子構成的懸崖上。由於芒丁山上的敵人以雙倍的兵力又發起了一次進攻,那邊的友軍無法援手救助他們,與此同時,山穀兩側的普通人和精靈也給打得節節敗退。
晉心屏一直在痛惜地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他跟小精靈們在一起站在烏鴉山上——有一部分原因是這裏位置好,逃生的機會較多;另一部分原因是(姬家族血統在他的心中占了上風),假如到了生死關頭,他寧願全力以赴保護卡隆圖王。甘天魁也在那兒,正坐在地上,狀似在沉思,我猜,他正醞釀在故事結尾之前的最後一次大法術。
勢態的轉變看來不用太久。“過不了多久,”晉心屏心想道:“還沒等半獸人攻下前大門,我們所有人不是被殺死,就是被趕下山,不然就被俘虜。從頭至尾經曆了這麼多事情,真夠讓一個人痛哭一場的。我寧願老格魯比還在,跟那該死的寶藏在一起,而不該讓這些討厭透頂的東西得到它,更不應該的是,可憐的老布度,還有菲特、奇特跟其餘所有的人都得遭受這麼慘的結局;還有奧托,還有湖中人和那些快樂的精靈。多傷心哪!
我曾聽過許多歌唱戰鬥的歌,一直曉得戰敗也許是英勇壯烈的這個道理。但是現在卻覺得怪不舒服的,更別說有多悲傷了。真恨不得我根本就沒在這兒。“
陣陣山風吹來扯開了天上的烏雲,一片紅紅的陽光泄向芒丁山的西邊。朦朧中曙光突然出現,晉心屏見狀即朝四周觀望過去,隨即驚訝地大叫起來:有一個景觀讓他看得心裏直跳,他看到了一種小小的、黑黑的東西,其色澤雖然暗淡,但在遠處光亮的映照下顯得威風凜凜的。
“巨鷹!巨鷹!”他喊道:“巨鷹來了!”
晉心屏的眼睛極少會看錯的。隻見眾多的雄鷹順風而來,一排接著一排,陣容之大,恐怕北方所有的鷹類飛禽都會集在這兒了。
“巨鷹!巨鷹!”晉心屏手舞足蹈地歡呼起來。如果那些小精靈看不到他,他們也能聽到他的歡呼聲的。很快他們也雀躍著歡叫起來,歡呼聲在山穀中回響著,傳到了對麵的山梁那邊。聽到呼聲有許多雙眼睛迷惑不解地朝上看,雖然他們什麼也看不見,除非是站在芒丁山的南邊山梁外。
“巨鷹!”晉心屏再次叫了起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上麵猛地飛下來一塊石頭,石頭重重地砸在他的頭盔上,隻見他砰然倒在地上,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晉心屏蘇醒過來時,那地方隻有他一個人,躺在烏鴉山上的扁平石頭堆上,周圍連一個人影也沒有。這天萬裏無雲,但有點冷,頭上的天空又寬又闊。他冷得直打哆嗦,全身上下就如地上的石頭一樣,冰冷冰冷的,而他的頭卻像火燒一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了?”他自言自語道:“不管怎麼說,我沒當上壯烈成仁的英雄;不過我想,當英雄的機會還是有的。”
他痛得齡牙咧嘴地坐了起來。往山穀下麵看去,沒看見有活著的半獸人。坐了一會兒,腦子清楚了些,覺得好像看見有個精靈從下麵的岩石那兒走過,就揉揉雙眼。沒錯,在離這兒不太近也不太遠的平地上仍有一個營地,前大門周圍居然會人來人往?眾侏儒似乎是在忙著拆下那堵牆。然而所有這一切都是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中進行的,沒有叫聲,也沒有歌聲的回響,空氣裏好像充滿了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