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望山上,大雨傾盆。
“轟隆”一聲,刺眼的紫電劃破天幕。
借著須臾的亮光,隱約可見紗製的屏風後,散落一地的衣裳,和幔帳之內隱隱交纏在一起的影子。
情到濃時,男子吻住李長願殷紅的雙唇,沙啞著聲音問道:“淳安,你可看清了我是什麼人?”
半亮不亮的燭光下,衣裳半褐的男子寬肩窄腰,猿臂長腿。麵如冷月,劍眉星目,天生一副好相貌,委實是個令人心折的好兒郎。
李長願睜著一雙迷蒙的眼睛,望著麵前俊朗無雙的男子問:“你是阿昭?”
男子怒極反笑,低吼一聲將她按在身下:“嗬,今天就讓你好好想想,我到底是什麼人!”
燈影搖曳,被翻紅浪。
李長願像大海裏的一葉扁舟,沉浮皆由他人主宰,隨著浪潮被推到了浪尖。
往後的記憶,便再度模糊了……
“別,不要了……”
李長願睜開眼,瞧見頭頂的藍緞繡藤蘿幔帳,驚魂未定地吐出一口濁氣。按著還在砰砰狂跳的胸口,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涼透的茶水,便坐在圓凳上發起了呆。
已經一連好幾天了,她一閉上眼便做著一個相同的夢。
夢裏,她與一個陌生男子翻雲覆雨,做盡了這世上最歡愉之事。那從未有過的真實觸感,讓她就算驀然驚醒,身子依然在輕輕顫抖著。
但過分真實的夢境往往讓李長願耗盡了精力,哪怕沉沉睡了一覺,也沒精神多少,反倒更加疲憊了。
她喝了一口水,困意便又一陣陣襲來,忍不住支著腦袋在桌上打起了盹。
夏日的午後悶熱而又安靜,門外傳來侍書和侍劍的低語聲。
“那溫儀實在是欺人太甚,當年是她不願意嫁給衛三公子,花轎都到了門口卻逃了婚。如今衛家三公子明明已經與我們郡主有了婚約,她竟還不要臉地上來癡纏!”
“好了,別說了。郡主一連病了好幾日,你在郡主麵前提起這樁事,不是給郡主添堵麼?”
“可我就是氣不過,憑什麼他們兩個狗男女有私情,卻帶得我們郡主也受罪?如果不是那日有人替郡主作證,今日還不知如何呢!”
李長願聽到這裏不由驚醒,手中茶杯不慎落在地上,發出“嗒”的一聲。
杯中茶水四溢,打濕了她的一角裙角。
迸濺的瓷片擦過她的手背,帶出一道細細的血痕,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同時,也憶起了當年的一些事情——
李長願十四歲那年,初見清逸出塵的衛昭,對這神仙一樣的公子動了心。溫儀逃婚之後,衛昭心灰意冷出走遊學,是她不顧家人的阻止一路追到江州去,用自己一顆滾燙的真心,把心如死灰的衛昭給捂暖了。
隻可惜,這樣的日子如曇花一現。
兩人定婚不到兩年,溫儀便從外麵回到溫家。不久之後,衛昭與溫儀舊情複燃,出雙入對,一如當年。
從那之後,李長願在京城之中餘下的隻剩尷尬。她與衛昭的一紙婚書,就像一張寫滿了自作多情與不自量力的紅紙,向她發出了無情的嘲笑。
她收起了自己以往的驕傲,幾乎深居簡出,甚至性情也改變了一些。
若問衛昭憑的是什麼,他憑的可不就是自己的一片真心麼?
李長願輕輕歎息一聲,藏起了自己出血的手背,對突然沒了聲響的外間道:“聽到了還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