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十年富貴奴淩主 一曲昆簧帝識臣(3 / 3)

這恭王才轉背,那同治帝便氣衝衝地走進書房去,寫了一道諭旨,用黃封套封住;又傳諭出去,喚大學士文祥進宮來。

那文祥和恭王的交情很好的,他進宮門的時候,正值恭王出宮門,兩人見了麵,便談起方才勸諫皇上的事體,恭王還說:“皇上聽了不十分樂意,相國進去見了皇上,也須幫助著勸諫勸諫。”文祥聽了便點點頭進去了。

同治帝坐在書房裏傳見,文祥進去磕過頭站了起來,同治帝遞給他一個黃紙封兒,說道:“朕有一道旨意在裏麵,不許私自拆看,快拿到軍機處給各大臣王公看了,看過了快快照辦。

”文祥把聖旨接在手裏,偷眼看皇上滿麵怒容。文祥心知有些不妙,忙跪下來求皇上明諭。同治帝看文祥求得厲害,便說道:“對你說了也不妨,這裏麵有一道諭旨,是殺恭親王的。”文祥聽了,磕頭越發磕得厲害,口口聲聲說:“看在六王爺是顧命大臣,又是皇叔份上,饒他一死罷!”同治帝見文祥纏繞不休,便一甩手站起身來,踱進寢宮去了。文祥無可奈何,隻得捧著諭旨去見慈禧太後,哭訴皇帝要殺恭親王的事體,求皇太後快救六王爺一條性命。文祥說著;連連磕著頭。太後便吩咐把諭旨留下:“咱自能向皇上說話的。”文祥退出宮去,把這件事告訴給同僚知道,大家聽了,都替恭王捏著一把汗。隔了幾天,果然不見這道諭旨下來。原來這時慈禧太後權柄很大,便是皇上見了也有幾分忌憚。但從此心中便厭惡恭王,恭王卻不怕死,依舊是剛正立朝,見皇上有不守祖訓的地方,還是苦口勸諫。誰知勸諫的由他勸諫,皇上遊玩的依舊要遊玩。

北京地方有一家著名的飯莊,招牌名叫“宜德樓”。有一天,王景崎太史和戶部侍郎於德耀兩人正在樓上對酌。那兩人都愛唱的,王太史愛唱二簧,於待郎又善唱昆曲,飯莊又有現成的琴索,他們酒吃到高興時候,便輪流著高唱起來。起初,於侍郎拉著胡琴,王太史唱了一折京調;後來王太史吹著笛子,於侍郎唱了一闋昆曲。唱了一出又是一出,他兩人越唱越高興了,引得那班吃酒的人都擠在門簾外靜聽。正聽得出神的時候,忽然見一個少年掀簾直入,也不打招呼,一坐便坐在王太史對麵,呆呆地聽著。王太史了正唱得起勁,不曾去問得他的名姓。

聽王太史唱完一出,那少年便向於侍郎兜頭一揖,說求大爺再賞一出昆曲聽聽。於侍郎見這少年英姿颯爽,說話又十分客氣,便不好意思推卻,便為他再唱了一折“舟會。”正唱得動聽的時候,忽然樓下一陣車馬聲十分熱鬧,一齊到宜德樓下停住。

四五十個騎兵擁著一輛紅色輪子的車子,車子裏麵走出一個老人來,大家認得是恭親王。那班吃酒的人見王爺來了,一齊避開。那恭親王走上了樓,一直走進王太史的房裏。見了那少年,便低低地在他耳邊說了許多話,起初那少年搖著頭不依!後來恭王再三說了,這少年隻得垂頭喪氣地下樓去。恭王把那少年扶上車子,自己跨著轅兒,一簇雲似地擁著去了。到這時,王太史才知道那少年便是當今萬歲爺;那於侍郎受過皇上一揖的,把個於侍郎嚇得隻是怔怔的,隻防有什麼禍水。他們也無心吃酒了,便各個回 家去。第二天,忽然朝旨下來,把王景崎、於德耀兩人都升了官。於德耀心想為唱曲子升了官,說出去名氣不好聽,便告老回 家去了。獨有這王景崎年紀還輕,當時他官直升到吏部侍郎,在弘德殿行走,天天和皇帝見麵。

這王景崎是北京地方有名的嫖客,凡是北京地麵上的小班茶室下處以及私門子,他無不熟悉。皇帝得了他的教導,便越發在外麵胡行亂走。他們又最愛闖私門子,隻因私門子地方幽秘,不容易為人發覺。王景崎認識的有一個章三奶奶,年紀又輕,相貌又好,她住在西城的餑餑房,皇上和王景崎兩人常常光臨。那章三奶奶是姑娘而兼炕主的,她手下養著許多姑娘,皇上輪流玩著,十分快樂。但是,皇上因太後在宮中常常要查問,不便在外麵久留,匆匆上炕,總是唱一出的多,看天明的少。

可憐皇帝來往西城,既是十分辛苦,在路上冒著風寒雨露,身體不免受損;又因貪多縱欲,兼收並蓄,不免染了血毒。不多幾天,皇帝病了,病得十分厲害。慈禧太後看了萬分焦急;一麵傳禦醫診脈下藥,一麵傳慧妃在皇上身旁早夜伺候。這時皇上渾身發燒,熱得人事不知,一任太後和慧妃兩人擺布去。

後來看看病勢日漸清減,身上的熱也慢慢地退了,誰知皇帝又渾身發出一身痘來。隻因同治帝在外麵眠花宿柳,不免染有血毒,那痘的來勢甚猛,滿身都是,皇帝又昏沉過去。皇帝床前隻有慧妃一個人看守著,孝哲後已許久不和皇帝見麵了。如今皇帝害病,宮裏的宮女太監們都是慈禧太後和慧妃的心腹,把這消息瞞得鐵桶相似,慈安太後和孝哲皇後宮裏卻一無所聞。

慈禧太後看看皇帝的病狀不妙,便日夜和恭親王一班大臣商量立嗣的事體。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 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