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他為之開過專欄的《三聯生活周刊》的負責人朱偉先生說,人們還遠未認識到小波作品的文化意義,小波的文章中有一種傳統寫作中十分罕見的自由度,看了沒有緊張感,反而有一種飛翔的感覺。他的反諷風格實在是大手筆,而且是從骨子裏出來的,同他的個性、生活經曆連在一起,不是別人想學就能學得來的。小波去世後,他開過專欄的《南方周末》收到很多讀者來信,對不能再讀到他的文章扼腕歎息。甚至有讀者為最後看他一眼從廣州專程坐火車趕到北京參加他的遺體告別儀式,看到有這麼多朋友和知音真正喜歡他的作品,我想小波的在天之靈應當是快樂的。
雖然小波出人意料地、過早地離開了我,但是回憶我們從相識到相愛到永別的二十年,我沒有什麼可抱怨的:我們曾經擁有幸福,擁有愛,擁有成功,擁有快樂的生活。
記得那一年暑假,我們從匹茲堡出發,經中南部的70號公路駕車橫穿美國,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十天時間才到達西海岸,粗獷壯麗的大峽穀留下了我們的足跡;然後我們又從北部的90號公路返回東部,在黃石公園、“老忠實”噴泉前流連忘返。一路上,我們或者住汽車旅館,或者在營地紮帳篷,飽覽了美國絢麗的自然風光和大城小鎮的生活,感到心曠神怡。
記得那年我們自費去歐洲遊覽,把倫敦的大笨鍾、巴黎鐵塔和盧浮宮、羅馬競技場、比薩斜塔、佛羅倫薩的街頭雕塑、梵蒂岡的聖彼得大教堂、尼斯的裸體海灘、蒙地卡羅的賭場、威尼斯的水鄉風光一一攝入鏡頭。雖然在意大利碰到小偷,損失慘重,但也沒有降低我們的興致,在桑塔路其亞,我們專門租船下海,就是為了親身體驗一下那首著名民歌的情調。
記得我們回國後共同遊覽過的雁蕩山、泰山、北戴河,還有我們常常去散步和作傾心之談的頤和園、玲瓏園、紫竹院、玉淵潭……櫻花盛開的時節,花叢中有我們相依相戀的身影。我們的生活平靜而充實,共處二十年,竟從未有過沉悶厭倦的感覺。平常懶得做飯時,就去下小飯館;到了節假日,同親朋好友歡聚暢談,其樂也融融。
生活是多麼地美好,活著是多麼好啊,小波,你怎麼能忍心就這麼去了呢?我想,唯一可以告慰他的是:我們曾經擁有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