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未央之夜 (1)(3 / 3)

“或許她在生下你之後有了新的人生意義。

曾經有人告訴我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需要一個自己的孩子,這樣會很有安全感,可以告訴自己,在這個世界,什麼是完全屬於自己的。

她很愛你,就像愛自己一樣。” “她一直是個很糊塗的女人,並不清楚自己要什麼,除了我,所以才把我生下來。” 她取過我的杯子,感覺到杯身的冰涼,緩緩喝下。

“她和融姐是自小一同長大的,在一個木桶裏洗澡、在早春的田野間一起玩泥巴、在一張木床上說話睡覺、一起上的學、畢的業,一直在一起。

直到她死去。” “地鐵的咣當聲越來越靠近的時候,她跳下了軌道,大片黏稠的紅色血肉飛濺在牆壁上、路人的衣服上、冰涼的鐵軌上。

是融姐一點一點幫她找回來拚組完整再去火化。

從那以後,那條隧道就一直傳言著有女鬼出沒。

等到我年長一點,我時常去那裏,卻沒有看到別人大肆渲染的遊魂,她是決然要離開的。

小禾,如果她愛我,她不該這樣。” 我起身擁抱她,她小聲地啜泣。

“是我錯了,我不該說那些話。

我隻是不懂而已,我不是故意的。” 她在懺悔嗎? 她跟她媽媽說了什麼?我總覺得融姐對她的感情並不隻是對朋友的遺孤該有的憐惜而已。

我扶著她走到客房,她哭得雙眼迷離看不清路,不小心絆倒撞到了書櫃。

我趕忙開了燈,她撫著淤青的額頭輕聲說: “沒事的,沒事的。” 我拿起掉在她旁邊的筆記本,“這是什麼?” “剛剛從上麵掉下來的,我也不知道。” 筆記本是老舊的模樣,封麵上是用鉛筆素描的一個女子,纖細的身材,雙眼迷離,在右下角上寫著:錦躍。

是她的筆記,錦躍的筆記。

時光的印記被她鐫刻在這裏,老舊的紙張粗糙的質感,手指撫摩的是歲月不經細致打磨的細微溝壑。

翻開扉頁,她寫下了:我用青春祭奠愛情。

她的愛情是墳墓嗎?為什麼是這樣呢? 這些紙張似乎都是用廢紙、碎布、草根之類的物質經過了比較粗糙的製紙工序製作的。

我輕輕地微笑,這些複雜的工序製作曾經聽爸爸講過,這很有可能是爸爸送給媽媽的。

隻有爸爸才有這樣的溫情和耐心去製作這樣的禮物送人,送給愛的人。

習央揉著頭,“這是你媽媽的日記嗎?” 我微微點頭。

緩步走回自己的房間,打開她留給我的燈籠式台燈,繼續翻閱她的歲月。

錦躍的文字是跳躍的精靈,每一頁她都留下一張膠片。

我把小底片放在燈光裏細細地看,那是她自己的左眼,相機對著自己很近拍下自己的眼睛,臉龐的一角。

那隻眼睛在這樣的遇見裏瞬間迷離起來,世界也幻亮了。

冬日收拾行李的時候這本筆記在一堆雜亂的衣物裏掉落出來。

撫摩那些紙張,還是很粗糙的感覺,封麵上的畫像是他十七歲時為我畫的。

那時的我們彼此都很年輕,莽撞的年月。

本子是前年回水鄉時他給我的,沒有過多的言語,他一直知道我是個慣於奔波的人。

這幾年的四處遊走有些繁雜的物什都在旅途中一點一點地遺棄了,而隻有這本筆記溫暖地跟隨我。

驀地,如此想念水鄉,清年的麵容也在水麵上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