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的午後,陽光灑在城市的街道上,曬出一陣陣鋼筋混凝土的氣息。
突然,一個女人蒼老的呐喊聲宛如狂風一般,霎時間橫掃一片街道,聲嘶力竭,歇斯底裏:“救命!!有人落水!救命!!”
原本人潮紛雜的街道刹那間肅空,紛紛湧向了河畔。
一看又是有人落水。眾人紛紛露出有些見怪不怪的神色,歎息之中,卻聽人安慰道:“沒救了,唉……這都第幾個了。節哀吧,阿婆。”
早已鏽跡斑斑的護欄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紛紛安慰起哭泣的老婦。但除了歎息之外,眾人也再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
“這河就跟受了詛咒似的,自從月初開始到現在,落水淹死的已經有好幾個了,可是都找不到屍體。”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眼神中充滿了不忍,蹙起眉角搖了搖頭。
身旁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聽後,也跟著壓低了聲音附和道:“是啊,沒事兒的時候倒是看不出來這水流的邪門兒。不過隻要有人落水,這河水馬上就大起波瀾。平日裏大夥兒可都沒見著這水流有這麼湍急,這不,一旦有人落水,河水就好像瘋狗搶食,恨不得立馬就把落水的人給吃了。這麼急的水,誰敢救。一次又一次,我懷疑啊,是有什麼鬼怪在……”
“噓,咱們還是別說了,信則有不信則無,大家心裏清楚就好,這地方不祥,還是趕快離開吧。”男子此話一出,不過幾秒,眾人就紛紛散去,竟也沒有一人報警。
隻留下那個呐喊的女人滿臉老淚縱橫地跪在地上,看著遠去的人群,泣不成聲。嘴裏還不停念叨著求救的話語。
不遠處的街角,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正低著頭從拐角處走來,手上抓著一個被髒手摸地有些發黑的饅頭,如狼似虎般啃著。看到江畔聚集著一群人卻又突然散開很是不解,又見一個老太正坐在地上哭泣,同情心頓起,連忙走了過去,扶起老太,問她發生了什麼事。老太抽噎還未來得及回答,那江裏的女人便已經隻剩下半顆頭露在了水麵上。
男子心下覺得不對,餘光一掃。
有人落水!!!
他二話不說,連忙咽下嘴裏還沒來得及咀嚼的饅頭,脫下自己穿地已經露出大拇指的布鞋,飛身跳進了水中。河水正好是順流,男子的速度極快,沒幾個呼吸時間便遊到了女人身邊,可是女人卻已經被嗆地幾近昏厥,隻是下意識地在不斷掙紮。
果然,這女人是被水草給纏住了。男子立刻敏捷地解開了糾纏的水草,而後托起她,開始朝著岸邊遊去。那老婦人見狀,立刻破涕為笑,緊張地攥緊了拳頭。眾人見到有人跳河救人,又紛紛趕了回來。見男子已經將女人救到了岸邊,終於喚醒了一些良知,立刻趕去幫忙。
剛伸手將女人拉上了岸,正要拉男子上來。隻看到男子所在的水麵驀然變得漆黑如墨,仿佛被什麼巨力拉扯一般,他的身影就這麼突然消失在了水麵上。
眾人先是一愣,再是一驚,接著有人開始驚呼“水怪”,而後所有人便開始瘋狂逃竄,不過半分鍾,整個岸邊就此空無一人。連那老婦人見狀,也不再管救命恩人,背起自己的身懷六甲的已經奄奄一息的兒媳,隨著人流一同快速消失在了河畔。原本熱鬧的江邊,隻留下那雙用歪歪扭扭的寫著“連城”二字的破洞布鞋。
幽暗的江底,男子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一股古怪的柱狀水流包圍著,正往一個漆黑的洞口衝去。那個漆黑的洞口,仿佛集合了這個世間所有的黑暗,不由地,一股恐怖的感覺湧上心頭。
掙紮了一下,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竟毫無反抗之力……嗬,我怕是要死在這裏了!!!”男子心中暗道。
連城,一個在這鋼鐵一般的大城市裏遊蕩的乞兒。自記事起,便在孤兒院裏長大。十歲時,孤兒院大火,從此成為一個無依無靠,孤苦伶仃的流民。吃遍了人世間所有的苦澀,嚐盡人世間所有的辛酸,受盡人世間所有的白眼。一生未曾感受過一絲一毫的溫暖。
連城本來無名無姓,孤兒院時,便膽大過人,喜歡在夜靜時分,聽孤兒院裏一個愛嚇唬小孩兒的老頭講聊齋。尤其喜歡聊齋裏的連城姑娘,卻又覺得連城這名字比較適合男孩兒,便給自己取了這麼一個名字。直到今日,才穿上自己這身雖然破爛,卻是從離開孤兒院以後最好的衣服前去尋找飯碗,托工頭可憐,在工地給他尋了一份正當點的工作。連城也因此告別自己的乞討生涯。
卻無奈正在為自己美好的未來憧憬著,就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娘們兒賠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心裏一股極大的怨念隨即爆發出來。
“嗬嗬,為何老天,這所謂的鬼神對我如此不公?我隻是想要過一次最普通的,能夠和別人一樣的生活,為什麼就連這麼卑微的請求都不能答應。為什麼!!!哈哈哈……”怒極反笑,連城閉上了眼睛,嘴角揚起一陣泛著無限痛苦的苦澀,渾濁的淚水從眼角透出,混進更加渾濁的江裏,瞬間便消失不見。
緊接著,一股劇痛從連城的腳底傳來,他緊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雙腳雙腿在進入黑洞的一刻,仿佛落盡了滿是刀鋒的攪拌機,化成了令人作嘔的碎骨和碎肉,血液如墨入清水,瞬間染紅了一大片水域。連城的眼裏除了暗色調的血紅,再也看不見其他任何的東西。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身體在黑洞的侵襲下,頃刻間化為烏有。而黑洞也在吞噬了連城之後,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