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後正式改元永昭,各地官員送呈上來的女也都安排在興郗宮的別宮住下了,因無往例可循,所以禮部做起來一時不知道該通報哪宮不通報哪宮,最後隻好把冊做成四份,一本送呈皇太後,一本送呈皇後,一本送給皇帝陛下自己挑選,還有一份放在禮部備用。
那冊前腳才送往了秋風殿,後腳小王公公便通報了煙兒讓她轉告玦兒——季漣登基之後的幾個月,傻也能看得出來後宮的風向標,雖然他自己認為已經頗為收斂。例如有了賞賜一定按同樣的份送到蓬萊殿和明光殿那兩邊,初一十五玦兒仍按照規矩去蓬萊殿拜見皇後,逢又要和皇後一起去明光殿探望太後。他本不想讓玦兒去見這兩個人,想找個由頭讓玦兒稱病,玦兒卻怕引起太後和皇後長日累積起來的鬱氣,他拗不過,隻好逢都和玦兒一起去探望太後,想來他在場的時候,太後也不至於讓玦兒難堪;初一十五的時候有朝,有時他便讓小王公公跟著玦兒過去,每次倒也平靜,回來之後玦兒也不曾抱怨,想來那皇後也是知趣的吧。
隻是餘公公就有些犯難了,拿著進獻上來的冊不知如何是好,按這幾個月的情形看,季漣下了朝和內朝就在長生殿裏呆著,平時更是以長生殿為家,幾乎就沒怎麼回過秋風殿。官員們呈上來的奏折,他都偷偷的送往長生殿,可這選妃的冊要是不送吧,季漣看不到;送了吧,萬一惹孫貴妃不快,倒黴的隻怕是自己。思前想後,隻好讓小王公公偷偷的告訴季漣再做決斷。
季漣聽了,便讓小王公公去把冊取來,一麵進裏間對正在削小板凳的玦兒道:“禮部選妃的冊送來了,你要不要看?”一麵留神看她的表情。
果然玦兒皺眉撇嘴道:“你要選妃自己去選好了,故意拿來氣我麼?”
季漣幫她按住小板凳,笑道:“我怕進來不合你的眼的人,你看著心煩啊;你要是心煩了,我又怎麼睡的好。”
玦兒一麵給小板凳磨光一麵道:“合你的眼就行了,要合我的眼做什麼——隻要合了你的眼,你自然睡的好,她們選進來又不是陪我睡覺的。”
季漣皺眉笑道:“你看你,說話這麼粗魯……禮部定了二月初四正式選妃,在興郗宮懿德殿,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去?”
玦兒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不怕我去了,把那些長得漂亮的都趕走了,留下一些醜八怪麼?”
季漣隻是笑笑,也不答話,不多時小王公公便送了冊來,季漣見玦兒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便故意拿了冊,饒有興味的看起來,邊看邊用眼角偷瞟玦兒,看她作何反應,見她也偷瞟自己,忙做一副興致盎然的樣,不住的點頭,玦兒以為他見著了什麼絕色,忙擱下小板凳,上前來把他眼睛遮住道:“不許看!再看,剜了你的眼睛!”再看那冊上翻開的那一頁上,畫著一幅小像,旁邊有小字注著:琅琊趙氏女,年十五,後麵寫著她家父母各代為官的情況,再見那女的小像,隻能算等姿色,便有些鄙視的看著季漣,心想一輩沒見過女人麼,這樣一個就看得這麼帶勁。
卻見季漣正饒有興味的看著自己,玦兒仔細一看自己的姿勢,方知她從後麵繞著季漣,拿袖遮著他,頗有一些曖昧,便撤了袖,搶過冊,自己斜在榻上一一翻看。
看著看著臉色就差起來,原來這冊裏呈上的五十名女,容顏俱是上佳,剛才那個琅琊趙氏,似乎還隻能算下等,已經不遜於己;大部分都是清秀一類,也有七八個顏色嬌媚的;再看家世,竟有一大半都是世家女兒,再不濟也是累世為官書香門第的那種,相比之下,自家裏出身商賈顯得十分寒磣。
原來本朝開國之後,尚無大規模的選妃,那些名門望族,幾十年來都未嚐過做皇親國戚的滋味,這次好不容易碰上,還不卯足了勁,從家族裏挑年歲相合又容貌出眾的,再使上不少銀,從地方打點到京城,務必要使自家女兒進入最後挑選的名單,巴望著能借此振興自高祖開國以來已逐漸式微的世族門閥勢力。
季漣見玦兒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心知冊裏必是佳麗無數,便笑道:“怎麼冊裏都是醜八怪麼?你看著臉色這麼差?”
玦兒一把把冊扔到他身上,惱道:“你有豔福了,趕快回去偷著樂吧!”
季漣拾起冊,走過去偎在她旁邊靠下,左手摟著她的纖腰,右手翻開冊道:“一起看看嘛。”
然後指著第一頁那個十歲、瓜臉大眼睛的太原鄧氏道:“嘖嘖,你看看這個,下巴長這麼尖,眼睛瞪得和一頭牛似的,看了就叫人害怕。”
翻開第二頁,十四歲的潁川史氏,季漣皺眉道:“你再看看這個,頭稀稀拉拉的,抓起來一把都沒有,肯定營養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