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天長地久有時盡(1 / 3)

永昭十年夏,符葵心再次集結雲中、平城、北庭、陽寧諸城兵馬,遠征突厥,於三彌山絞殺阿史那攝圖,突厥內亂,分裂為三部。阿史那攝圖的白鴻部遠走西域,其餘兩部向朝廷稱降,願以屬國之禮,歲歲入貢,符葵心以此戰之功晉為晉遠侯

孫隱閔在這一年,隨符葵心出征,射殺突厥軍士數十人,以曆年軍功累進至正六品拱衛大夫,戰事之後隨符葵心回洛陽探視季漣和玦兒,季漣親為孫隱閔行加冠禮,並預備訪求名門淑媛為之下聘。

孫隱閔此番回洛陽,比之當年離開時,確實端正許多,隻是除了軍中諸人外,對其他人仍是倨傲無禮,玦兒看在眼裏,隻得囑咐符葵心多加提點。

季漣在洛陽過得快活不知時日,自然巴不得天下人都同他一樣得享嬌兒繞膝之福,一個勁的埋怨符葵心:“葵心你也太不體貼了,說是回京述職,你不會想法多呆幾天麼,你看你家那個叫什麼的,都納入府兩年了,一點音訊也沒有,照你一個樣子,什麼時候才能有個兒子來承襲爵位?你當年立誓要斬殺阿史那攝圖雪恥,如今也已得償所願,照朕看啊,如今突厥也鬧不起什麼亂子了,你呢,就去國子監的武科看看,就說是朕的旨意——你也好多在長安呆些日子,不然你府上那些人,心裏不知道怎樣編排朕呢。”

符葵心聽得汗顏無比,隻好諾諾稱是,玦兒在一旁聽著,向季漣嗔道:“還說呢,大兄若不是為你苦守邊塞,又怎會弄成一樣,你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季漣被她一樣埋怨,隻是笑笑:“朕才說了兩句,就有人為你鳴不平了!”

玦兒斜睨他一眼,又向符葵心道:“大兄……一幾年在平城可辛苦了,為著朝廷疆域百姓安寧,倒冷落了家中的嬌妻——若是因此引得家中抱怨,大兄……悔否?”她言語甚輕,季漣在一旁聽著直笑,想著一做女人的真是心思細膩,隻為了人家家裏獨守空閨的小妾,就生出一種悔叫夫婿覓封侯的感歎。

符葵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旋即笑道:“方才陛下說起阿史那攝圖,倒讓微臣想起一事,在三彌山微臣射傷阿史那攝圖後,他對微臣說了一句話,他說……本汗馳騁漠北草原數十載,以為神祗降臨的所有苦難折磨,隻為成就最後的霸業,卻不料……最後才知道,神祗所賜予他的一切武功偉業,隻為成就微臣的功勳……當時微臣也回了他同樣一句話。”

季漣略一挑眉,問道:“葵心回那阿史那攝圖的又是什麼?”

符葵心微微一笑:“微臣跟他說,神祗讓微臣所建立的一切功勳,隻為成就陛下威震窮荒、克襄隆治的盛世,為此微臣赴湯蹈火也萬死不辭。如今……微臣看到陛下已使天下歸心、四海賓服,能夠和娘娘在洛陽宮過著尋常夫妻的生活,微臣覺得……沒有什麼可後悔的。”

玦兒心中仍是沉沉的歎了一聲,“大兄……”,她一句話尚未說完,符葵心又道:“況且陛下允微臣此番回西都長住,娘娘無須再為微臣一樣的瑣事掛心了。”

季漣側身向玦兒笑道:“可不是麼,你要再為葵心家中的那位鳴不平啊,朕倒要反省……你是不是借說葵心在暗諷朕呢……”,玦兒這才放心,輕握著季漣的手俏生生的斜了他一眼。

永昭十五年春,季漣和玦兒在洛陽已呆了七八年,自從張太後薨逝,他便再也沒有回長安,連三年一次的文武科舉,都改在洛陽舉行,六部在洛陽都設立了分司,處理日常政務,鳳台閣的諸位大人,也輪流到洛陽值班……

玦兒坐在榻旁,一匙一匙的給季漣喂湯藥,去年入冬之後季漣身體一日一日的差起來,太醫院會診之後說是永昭元年的箭傷所隱伏下的舊疾徹底作,往年入冬雖總有些不適,卻沒有一一次來的厲害。

看著太醫們戰戰兢兢的樣子,季漣歎了口氣,揮手讓他們退下,閉目低聲對玦兒道:“這次……恐怕是躲不過去了。”

玦兒笑著將藥碗遞給一旁的宮女,嗔道:“又在說這種瞎話了,你不覺著自己羅嗦麼?”

季漣臉上慘淡一笑,止不住又咳了幾聲,藥是極苦的,可他入冬後吃到現在,都已吃不出什麼味道了,屋子裏一股子藥味夾雜著雪梨檀的味道,他朝外往往,輕聲道:“外麵天氣不錯,咱們出去走走吧。”

此時剛過申時,暮春的陽光正是和煦,玦兒扶了季漣起來,給他套好外衫,挽著他走到園子裏,走到他們兩人一起搭的秋千架上,季漣看著太陽西下的角度,估摸著炅和炡也快從北宮回來了,問道:“這些日子我身子不好,也沒顧得上兩個孩子——他們功課還好吧?”

玦兒笑道:“兩個孩子都很聽話,阿炅念書也很認真,你讓人給他編的那幾本書,他日日都有看;阿炡調皮些,不過幾位先生的話還是聽的,這些天看你身子不見好,還常到佛堂燒香呢。”

季漣略一點頭,伸手環住玦兒的腰,將頭擱在她肩上,輕聲道:“你這幾天好像又瘦了,再瘦下去,臉上就要出皺紋了。”

玦兒回頭微瞪他一眼,惱道:“你嫌棄我老了就直說,不用一樣變著法的挖苦我。”

季漣臉上的笑容更深,輕含著她的耳垂,笑道:“我從沒聽說,有人老了,還會像你一樣紅耳根子的。”

玦兒微側了身子,又想躲開他一樣帶著幾分纏人的耍賴,又怕真閃開了傷了他的身子,隻好稍稍側了身,看到遠處的人影,低聲嗔道:“兩個孩子回來了呢,讓他們瞧見了多不好。”

季漣這才放過她,略移了一下身子,靠在秋千架的後背上,看著遠處兩個皇子和侍從、宮女慢慢的走過來。炅沉默寡言一些,炡在他身側,不時和他說些什麼,遠遠的看到季漣和玦兒都坐在秋千架上,都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