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劉老師今天終於等來了一個夢遊者,而且是在魏小來睡著後,自己的計劃實施的關鍵時刻,這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安排。他的腦海裏突然產生了一個站不住腳的猜想,如果這個夢遊者是魏小來那該多好,所有的事情就將迎刃而解,他會把夢遊中的魏小來讓進自己的辦公室,親眼看著自己的兄弟一點點醒來,兩人先泡上鐵觀音,再去酒館好好喝上兩杯,至於自己心中的計劃,也就不用象這幾天一樣,費盡心機,大動幹戈了。
劉老師想到這裏,心情自然平靜了許多,他翹首向遠處望去,等待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一個人影由遠而近向他走來,人影走得很慢,也很從容,他聽不到任何聲音,可以斷定夢遊的人來了。樓道一下子變得很窄,劉老師心中由於恐懼機而產生了逃跑的念頭。畢竟魏小來還躺在太平間裏,夢遊者不可能是魏小來。他用力靠了一下辦公室的門,但門被從裏麵死死地鎖住,他所在的位置離大門已經不遠了,但他不能跑,他擔心夢遊的人跟他一起跑,一起跑到太陽底下,夢遊的人會突然驚醒,極容易導致精神錯亂,甚至危及到生命,那麼他和魏小來幾年的心血將化為烏有,也許他還要上法庭,要賠很多的錢,還可能在鐵窗裏渡過餘生。
劉老師已經與夢遊者不到十米的距離了,他突然站在樓道的中央,擋住了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
夢遊者的步子放慢了,好像意識到前邊有什麼障礙,在走過一盞路燈時,劉老師看清了這個夢遊者,他又一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是一個男的,和魏小來長得一點也不像,白色治療服的前胸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肉墩墩的胸脯和一縷濃重的胸毛,三十多歲的年紀,稀疏的頭發裏摻雜著很多白色,赤著腳,兩條粗胳膊在身體的兩邊隨便晃著。夢遊者比劉老師高大許多,他麵色紅潤,雙眼微閉,眼球飛速地在眼眶裏轉來轉去,那一點點眼白宛如鱗光在飛速閃動,兩條黑眉也隨著眼球不停地扭動。
劉老師鼓足勇氣站在走廊中央,他要用自己瘦弱的身體擋住了夢遊者的道路,阻止夢遊者繼續前行,劉老師已經聽到了對方的呼吸聲,一股熱氣撲麵而來。夢遊者突然伸出一條胳膊,厚厚的手掌觸到了劉老師有些發抖的肩膀,行走的慣性讓劉老師不得不向後仰了一下身子,但他還是努力站直身體,伸出雙臂用力頂住了對麵的大漢。夢遊者被這突現的阻隔驚了一下,他使勁兒睜大那雙死魚眼,黑眼珠已經藏到眼皮裏麵了,隻有兩個白色的球。
劉老師已經逃不掉了,大漢的雙手已經緊緊抓住了他的外衣,用力向前推著,劉老師的雙手此時也伸向了夢遊者,他下意識一點點側過身子,想改變夢遊者行進的方向,最好把他引進自己的辦公室,然後把夢遊者鎖在辦公室裏。
劉老師的後背緊緊貼在自己辦公室的門上,他無法進入,因為剛剛有一位患者逃進了他的辦公室,把門給反鎖上了。
大漢的力量進一步加強,生生把劉老師給提了起來,劉老師雙腳懸空,他想喊,可又怕一下子驚了這個大漢,雙手在背後不停地敲打著木門。他不敢多看那雙死魚眼,但還是從裏讀出了恐怖,他的雙手和雙腳像鼓槌一樣敲打著木門,可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
夢遊者突然好像笑了一下,臉上的肌肉開始蠕動,嘴唇打開,露出鮮紅的舌頭和兩排黃牙,隻是沒有出聲。大漢把嘴張得大大的,像要一口咬掉劉老師的鼻子,又是一股難聞的氣味噴到了劉老師的臉上,大漢重重地打了一個哈氣,又恢複到了剛才的樣子。劉老師判斷大漢快醒了,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踢了一下門。
身後的門突然開了,裏麵傳出兩聲尖叫,劉老師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從屋裏衝出了兩個人,尖叫著朝大廳的方向跑去,腳丫踏在水泥地上,發出“啪啪”的聲音,屋裏隻剩下夢遊者靜靜地站在那裏,他鬆開了抓住劉老師的手,靜靜地和劉老師對視著。
一陣風過來,房門自動關上了,此時大漢像泥一樣癱倒在劉老師身邊,嘴裏和鼻子裏同時發出震天的呼嚕聲。
劉老師長長出了一口氣,看了看眼前的大漢,他突然跳了起來,拿起桌上的鑰匙,幾步跨出辦公室,轉身把門鎖好,他沒有立即來到大廳,而是躲到了身邊的一間治療室裏,他知道事情基本上已經過去了,不會再發生什麼危險,此時他最需要一個人靜下心來思考今天發生的一切。
過去的每一分鍾發生的事情,都像是被人精心策劃好的一樣,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他無法預知,這時他才感到真正的恐懼,好像總有一個什麼東西跟在他的左右,他胡亂地躺在一張治療床上,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時,天花板上出現了一張臉,那是一張他無比熟悉的臉。劉老師大喊一聲,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