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劉老師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個女孩兒和魏小來有那種理不清的感情瓜葛,真相就快大白於天下了,魏小來有更多的東西瞞著自己,特別是家裏的事情,他現在可以理解陳娟在魏小來之死這件事情上的態度了,原來魏小來發生了婚外情,對一個普通的家庭來說,婚外情算是一件比較大的事情了,它能動搖了家庭的根基,摧毀家庭成員之間的親情,這個社會問題一旦解決,恐怕要等到共產主義了。
當夢遊的故事告一段落時,劉老師已經筋疲力盡了,他苦心經營的睡眠事業也許因此毀於一旦,他在心裏不停地懺悔,自己多麼想成為一個正人君子,但社會不允許他這樣做,他必須學會欺騙、掠奪,否則將威脅自己的生存,罪惡的一步已經邁出去了,心理的底線已經突破。現在收手,比第一次說謊難多了。人們的第一句謊言往往都是在不經意間說出來的,當他意識到錯誤或試圖說真話時,那麼真話也許就成為了更大的謊言,他不得不將謊言進行到底。
“短期死亡實驗館”一開始就存在著某種欺騙性,這種欺騙是合理的,不管是否起到治療的效果,安穩地入睡畢竟是可以看到的結果,但夢境的演繹就完全是主觀的造化了,如果人的夢境真能被什麼力量所控製,這個社會也就到了崩毀的邊緣了。
劉老師不自覺地卷入了謊言當中,夢遊者的出現讓他感到謊言將要被戳穿,他無法麵對眾多神色緊張的病人,那些藏匿在麵具後麵的真實的臉,還有虔誠的眼神,都對於他的事業投以無比的熱情。魏小來的離去給他帶來了痛苦,也同時燃起了希望,他輕而易舉地成為了獨占者,但他還是想救魏小來,為了最後的秘密,為了不勞而獲的成功,活著的人並不快樂,因為他有時間去完成罪惡,而死的人可能也不快樂,他後悔在活著的時候沒有完成罪惡。
劉老師隨便躲進一間治療室,倒在離房門最近的一張床上。他想休息一下,順便考慮考慮怎樣去收拾殘局,外麵好像靜了下來,這種不知結果的安靜讓他反而更加緊張,他努力壓住自己瘋狂的心跳,讓血液在自己的身體裏流得慢一點兒,再慢一點兒。
劉老師的一口長氣還沒有完全吐出來,有一個身影居然也走進了這個房間,躺在了最裏麵的一張床上,這個人就是80分。
當80分走進房間時,劉老師身上的汗毛都站了起來,他不知是誰在這個時候還敢獨自一人隨便走進治療室,直覺讓他第一個想到了魏小來,他認為魏小來的靈魂已經來到了“短期死亡實驗館”,魏小來是不是要找他談談?或者要交待一些事情?或者要找他算帳?他想到了最壞的結果,如果真是魏小來的靈魂來了,他一定老老實實地交待他的所作所為,請魏小來原諒。
劉老師像僵屍一樣躺著,他悄悄轉過頭,用顫抖的目光向那個身影掃了過去。黑影慢慢走過他的床,向房間的裏麵飄了過去,然後聽到一聲輕微的響動,他的心使勁兒抽了一下,隨著聲音的停止,那個黑影倒了下去。劉老師小心翼翼地出了一口氣,他判斷來人不是魏小來的靈魂,但他還是不敢亂動,生怕自己做出一些響動,會產生比剛才詐屍更大的恐慌,他想等到那個人睡著了,自己再悄悄溜出去。
時間仿佛在這個時刻凝固了,劉老師聽到了那個人的呼吸聲,時緊時慢,他還聽到了牙齒磕碰的聲音。他陷入了無盡的等待之中,心裏祈盼著那個人能早點睡著。然而他等來的卻是一番類似電影裏的旁白,仿佛在講一個令他驚愕又浪漫的故事,他開始重新定義魏小來,他的感情之路上布滿了荊棘和鮮花,雖然疼,但一樣燦爛,這個倒黴的情種,他不懂得選擇,也不懂得放棄,他用感恩的心去回報愛情,感恩的機會很多,但愛情隻有一種。
80分越說越激動,直到那個白色的枕頭向他飛來,劉老師下意識地伸手去接枕頭,沒想到同時接到的還有80分的一聲慘叫,他斷定那個人是一個女孩兒,也許就是剛才倒在他懷裏的那個女孩兒,也是和魏小來理不清的情亂女孩兒,劉老師頓時增添了不少勇氣,他慢慢下床,準備用醫生的語言勸導這個有些癡狂的女孩子,當女孩兒喊出“小來哥”時,劉老師立刻改變了主意,他意識到這個女孩兒與魏小來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魏小來的靈魂也飄了進來,他必須馬上離開,迅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