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言與江寺北密談了半日,在日落之時將交割事宜敲定。
當晚,江寺北作為東道主,宴請趙子言,雙方觥籌交錯,賓主盡歡。下麵的人也沒閑著,江寺北的人讓出了本就稀鬆的城防,交與趙子言手下的將士。
趙子言得到了紫禁城,江寺北也替大唐爭取到了不少。
其一便是陵州的三座城池,物產豐饒,百姓安居樂業。
其二便是與大涼的一紙和約,五年內不再開戰,雙方為天下百姓計,選擇休戰。
若是光如此權衡,便隻會覺得是一場冷冰冰的交易。但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這是一場盛大的博弈,雙方傾注了自己的感情、心血與精力。對於江寺北來說,這場交易沒有任何好處,反而令他父親身亡,每每思及於此,他便百感交集,愧疚不安。
是夜,黑雲閉月。
從晌午便陰沉的天,一直到午夜都沒有下一滴雨,有經驗的老農都知道,這是暴風雨將要來臨的前兆。
又是殺人夜。
這一晚江寺北沒有睡,他坐在大堂,在他身邊拱衛著數十個精悍甲士。
趙子言也沒有睡,他在連夜分派城防,有可能敵軍明日就要打過來,此時一分一秒都要倍加珍惜。
這又是一個陽謀。
對於幕後之人來說,此時是殺死趙子言千載難逢的機會,江寺北事先並沒有給趙子言提醒,或許他會疏於防範,但刺客一定不會鬆懈。若是能殺死趙子言,這紫禁城賣不賣的出去就已經無所謂了,趙子言一死,陵州必亂,中原相當於塌了半邊天;若是他不死,紫禁城已經買了一個好價錢,那幕後之人便前功盡棄了。
顯然幕後之人也沒想到趙子言會親自前來,越是出乎意料,他殺趙子言的心必定會越強烈。
這次絕對不會再出紕漏了。
江寺北的房裏沒有點燈,他靜靜的坐著,腦子在瘋狂運轉。
三更至。
寒風起,暴雨將落未落。
陰謀與陽謀再度交鋒。
屋外忽然嘈雜起來,似乎有人在大喊大叫,刀兵交加之聲不絕於耳,這不像有刺客出沒,倒像有兩撥人在火並!
與此同時,屋內殺機暴起!
江寺北大半的侍衛忽然拔刀,翻身劈向他們的主人,刀未至,殺意已經直透人心。
忽然間,室內雷光一閃,刺目的白光穿透紙窗,很快又平息下去。
地上多了六具屍體。
原先埋伏在床上的顏之娘緩緩收刀。
“出事了,”江寺北臉色陰沉,“走。”
一行人出了房,隻見外麵火光衝天,到處都在喊打喊殺,兩撥士兵揮舞著刀戟,彼此都殺紅了眼。江寺北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其中一撥便是自己手下的士兵,另外一撥是趙子言的將士,兩個剛剛握手言歡的人,手下的兵忽然內訌起來!
“怎麼辦?要不我們殺出去吧?”顏之娘道。
“不急,事情還沒有脫軌,”江寺北道,“還請道長去抓一個我們的士兵問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顏之娘看來,此地不宜久留,上過戰場的她知道混戰之地極度危險。但既然江寺北這麼說了,她便照做,使出輕功飛奔過去,隨手抓住一個士兵的後領,將他提了過來。
那士兵慌亂的揮舞著刀,半晌後才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是江寺北,立馬愣住了。
隻見江寺北麵色不善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啊……啊?什麼……什麼怎麼回事?”
“怎麼和別人打起來了!”江寺北拔高了音量。
“是羅大人要我們埋伏起來,晚上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羅大人說他們都是涼狗,殺了有功。”
“羅大人?”江寺北一晃神,“你說的是羅五斤?”
“對對對……”
“他、哪、來、的、調、令!!!”江寺北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說道。
那士兵被嚇住了,結結巴巴道:“回大人,羅大人沒有調令……但是他有禦令……見禦令如親見朱大人……”
江寺北猛地轉頭,問顏之娘,“我昏迷期間你讓他拿走禦令了?”
“啊?呃,好像有這麼一回事。”
“好深的心計……好深的心計……那日他救我,我還以為他是公孫維晏派來的暗衛……”
“要不我們撤吧?”顏之娘再次勸道。
“撤?為什麼要撤?我還沒輸,”江寺北像個孤注一擲的賭徒,“還有翻盤的餘地!”
“那我們現在……”
“直接去找趙子言,說明情況,然後兵分兩路,你去殺羅五斤,我和趙子言鎮壓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