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我們全家到機場給你送行。從大家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這個暑假我們一家人在一起,覺得好開心,好爽朗。感覺上,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
在回台北的路上,我問你的哥哥、妹妹和弟弟一個問題:“黑立國為什麼要在台大前麵的地下道裏吹薩克斯風?”(等一下我再把他們的回答告訴你。)因為你到灰暗、悶熱的地下道去吹樂器這件事,這幾天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
我愛想象你吹奏《我行我路》(“IDidItMyWay”)、《伴你一生》(“DyingYoung”)的神態,想象低沉、浪漫的薩克斯風音韻在過路的人身上造成了什麼回響。有的人,不知是什麼人,會丟下10塊、5塊。(我知道沒有人丟100塊,因為一共隻有95塊。)有的人可能是基於同情,有的年輕人可能很佩服你的勇氣。浪漫一點兒的人可能在想,這個流浪漢下一站會是哪裏呢?當然,大多數的人還是很快地走過你的身旁,不然的話,你的薩克斯風盒子裏不會隻有95塊。
那些頭也不回地從你身旁走過的人,他們在想什麼?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最有意思的是,可能他們也不知道自己一麵走一麵在想什麼。他們是那麼急、那麼忙,趕快走過這段地下通道,趕快上車。到了目的地後,可能還需要弄清楚來幹什麼。他們大多數很冷漠,頂多用餘光瞄你一眼,即使很好奇,也不敢在你麵前停下來;即使想聽,也還是要繼續走。他們覺得自己有義務表現冷漠。
更有意思的是,我很好奇地想象,要是他們知道你是黑幼龍的兒子後,會指手畫腳地說些什麼。而我卻不需要問你這個問題。你沒有想自己是黑幼龍的兒子,故可以或不可以在地下道吹奏樂器。你根本不管他們怎麼想。
你猜你的哥哥、妹妹和弟弟認為你在地下道吹奏樂器的理由是什麼?“他想嚐試自己沒有做過的事。”“除非如此,否則他到哪裏才能找到在人群前麵吹奏的機會?”“他不認為需要一個理由才能做這件事。”
聽了他們的話之後,我覺得很滿足。你已長大成人,可以選擇自己想做的事,有時候不一定需要理由。
好像不一會兒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