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姒低眉垂首,閃爍其詞:“臣女有事相告,此處多有不便……”
流光清冷,襯出男人睫下的幽深重影,眸心似無底深淵,叫人捉摸不透。
“哀家倒不知雲四姑娘何時入宮了。”
圓潤昂亮的聲音突然自殿外響起,頗具威勢。
李桂忙俯身叩拜:“給太後娘娘請安。”
雲姒羽睫一顫,心猛得揪緊,她還在同冷虎周旋,這惡狼又緊隨而來了。
孝懿太後,當朝皇帝生母,十五歲嫁入皇家為後,在後宮輾轉幾十年,後老來再得子,因而膝下除齊璟外,還有一七歲皇兒。
在臣民百姓心裏,孝懿太後端莊淑德,為後時治理後宮有方,竭力為皇帝分憂,實乃一代賢後。
但雲姒心裏早已透徹,那光鮮的微笑背後,是人心的陰險涼薄。
那夜她死於非命,太後領軍圍剿的冷笑尤曆在目。
她徐徐步近。
驚悸之餘,雲姒穩住心緒,勉強婷婷行禮:“永安侯府雲姒見過太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不必多禮,”太後餘光在雲姒玲瓏起伏的身軀上堪堪掃過,尾音一揚:“雲四姑娘怎麼濕了一身?”
話語關切至極,更是慈眉善目,雲姒卻隻覺有鋒銳刀刃,在她的身上寸寸割過。
她垂眸:“是雲姒愚笨,不慎落水。”
太後並未深究,語重心長:“眼看就要入冬了,天涼,易染風寒,雲四姑娘遲早是要入主後宮的,莫要傷了身子。”
字句分明,溢著垂愛,實是無比陰詭。
太後又轉眸看向齊璟,笑得無聲:“哀家正要回宮,陛下若無事,不如讓雲四姑娘跟著哀家,順路去步瀾宮沐浴更衣?”
雲姒瞬然失色,呼吸微促,倏地抬眸將那人望住。
她全然沒有脫身之法,那隻握住她命脈的手,如今唯他可解。
美人眼波如水,那般嬌憐楚楚,染著迷離光暈落入齊璟眼底,她眸心顯而易見的哀色,因狹長的如鳳眼尾,反而透出蠱惑的意味。
齊璟眼簾淡斂,似笑非笑:“母後所言,倒顯得朕不憐香惜玉了。”
玄色龍紋長靴慢悠悠移近兩步,他疏懶抬手,微涼的指尖撫過雲姒的側臉。
他突然的動作,雲姒嬌軀一顫,卻不敢妄動。
男人清俊的深眸凝視著她:“既是朕的未婚妻子,朕陪著去趟步瀾宮也無妨,便不勞煩母後了。”
太後微訝一瞬,很快又平靜笑言:“陛下有興致到後宮走動,實屬難得。”
齊璟淡淡一笑,這笑意味深長,喜怒難辨。
指腹掠過她精巧的下巴,輕輕勾住,他冷峻又輕挑:“雲四姑娘以為如何?”
這番言辭所謂何意,聽者自然心知肚明。
然太後犀利的目光,如鋒芒在背,雲姒咬住唇,隻盯著那人的靴子,不動亦不答,而在旁人看來,卻是默認的嬌羞之態。
齊璟鬆了手,抬步越過她身側時,收了淡笑,低沉一句:“跟著。”
當下隻得走一步算一步,雲姒朝太後福了福身子,蓮步輕移,隨著齊璟出了金鑾殿。
*
步瀾宮內殿,暗香漂浮。
華燭漣蕩流光,投在案前那人俊逸的麵龐,映出的身影半暗不明。
良久後,珠簾輕響。
“陛下。”
長案上,齊璟掀了掀眼皮,視線從書卷上抬起。
女子換了幹淨的衣裳,一身煙紫色留仙宮裙,衽口描有金絲花蔓紋理,裙裾上鸞鳥刺繡細致,她纖指撩開珠串,立於簾外,以目相詢。→思→兔→在→線→閱→讀→
齊璟靜漠須臾,視線落回書卷上,語氣淺淡:“坐。”
雲姒暗暗吸了口氣,步入內室,精美的裙擺逶迤,曳過案沿,端端正正在他對麵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