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個月,戴笠就邀請胡蝶參觀新建成的楊家山花園。他非常得意地說:“這所花園是我親自設計的,山上光花卉和樹木就花費了一萬多元法幣呢。”
胡蝶抿著嘴在花園裏逛著,想笑卻不敢笑出聲。因為戴笠把天然的風景摧毀一空,又將一些天生的怪石老樹一律削平砍光,硬把一個斜坡修成一道大石坎,再將整個花園用“喜”和“壽”兩字組成起來。他用水泥先澆築好“喜”“壽”之後,再在兩邊與空隙處種上花木,弄得俗不可耐,而他卻自認為別具匠心。
戴笠等花園建成後,每天早晚會陪胡蝶去花園散步。而且每次去都叫增加崗哨,禁止特務們從附近通行和接近,所以兩人住在那裏,有好多住在附近的人都不知道。
戴笠感到滿意,胡蝶也不敢說什麼,但是明顯流露出不願意繼續住下去的意思。為了哄胡蝶開心,戴笠就像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一樣,願意不惜手段付出一切。他決定為胡蝶專門建造一座規格、設施、造價都遠遠超過楊家山公館的別墅金屋藏嬌。經過選擇、比較,戴笠選中了神仙洞附近的地皮。這裏除了地名吉利,還有偏遠幽靜、風景優美等好處。胡蝶來看過後,也表示喜歡這裏。
可是胡蝶來的時候,穿著高跟鞋在崎嶇的山路上不小心崴了腳,這讓戴笠心疼了很久。所以修這所房子的時候,他要求汽車可以直達門口而不需要爬坡。為此他測量好了地形,凡是車路經過的地方都要求居民們搬走,礙路的房子一律拆除。
一般的平民百姓都容易趕走,最困難的是這條路還要占用當時最有實力的四川軍閥王陵基的地皮。王陵基任30集團軍總司令,率部在江西。戴笠不好直接搶奪,隻能采取籠絡的手段達到目的。他向王陵基許諾會給他升官,王陵基也就心領神會地把地皮讓給他了。
為了不讓別人知道,戴笠特地在別墅外圍建築一堵電網、一條水渠以及隔離外界的圍牆,外麵安置了崗亭,讓衛士們隻知道裏麵住了人,而不知道住的是哪一路的達官貴人。
房子很快就修好了。兩輛最新式的美國進口高級小轎車駛過新修好的柏油馬路,開進剛剛竣工的神仙洞別墅。
胡蝶一下車,腳踩在堅實的路麵上,她的心情就好了大半。她環顧四周,看到公館的位置居高臨下,風景秀麗,就更加喜歡這裏。樓房青磚砌牆,爬滿手指粗細的藤蔓。羅馬柱樣式的大門風格獨特。屋內用朱紅油漆漆成的柏木鋪就地板和樓梯,欄杆上刻飾精細,每層樓梯口和單個房間均設拱形木門。大門前是一方小院,青石板地麵長著一株直徑約1米的大黃葛樹。整個房子不僅樣式新穎,而且色調素雅宜人,的確是一套清新可人的新居。胡蝶一麵看一麵笑,臉上滿是喜悅的神采。
看到佳人如此開心,戴笠也很高興地說:“你上次在這裏跌了一跤,把我的心都跌碎了。所以我這次把路一直修到公館門口,不用你走路,也不用你爬坡,下了車就可以進房間。希望你可以喜歡。”
胡蝶莞爾一笑。戴笠仿佛受到了鼓舞,又接著往下說:“修這條路的時候可費了一番功夫。花錢、拆物不說,為了趕建,工人天天都有受傷的。為了往山上運石頭,還曾經砸死過兩個人。”
胡蝶的笑容收斂了,沒有說什麼。隻是往屋裏走去。
戴笠先帶胡蝶看了可以舉辦大宴會的豪華客廳,又領她上二樓看了專門為胡蝶準備的臥室、浴室、書房和琴房。這些房屋都布置得金碧輝煌,富麗耀眼,一切都符合胡蝶的心意。而三樓除了有戴笠的辦公室、會客室,還有一個寬大的電影放映室。裏麵的座位全部都是進口的單人或者雙人小沙發,這在當時的重慶是獨一無二的。
戴笠牽著胡蝶坐在小沙發上,指著電影屏幕對她說:“以後你覺得無聊就可以在這裏放你過去拍的影片看。要是你樂意,我還可以幫你拍電影,讓你天天都能有做大明星的感覺。”胡蝶嬌嗔地拍了戴笠一下說:“討厭!”戴笠嗬嗬一笑,心裏充滿了甜蜜。
其實把這座公館送給胡蝶,戴笠心中還是有另外的打算。他希望胡蝶能夠接納他,和他結婚,做真正有名有份的夫妻,而不僅僅像現在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地一起生活。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必須把潘有聲幹掉。
4.用權勢壓倒潘有聲
胡蝶真正的丈夫,潘有聲這時已經感到了一絲蹊蹺。他得到了一張特別通行證,可以自由在滇緬公路上來往運輸貨物,通行無阻。雖然賺錢不少,但是卻完全受局勢的擺布,行蹤不定,時而這裏,時而那裏,完全沒有自己主宰的時間。他經常思念胡蝶,想辦法跟楊虎聯係,讓他幫自己給家裏寄錢。可是每次的書信和錢款寄去之後就音信全無,胡蝶也從來沒有跟他聯係過。他不由得越來越擔心,卻沒有辦法。幾個月後,他終於從昆明回到了重慶。剛下車就急急忙忙地跑到楊公館,卻看到林芷茗和從前判若兩人,趾高氣揚地翹著腳坐在沙發上,冷冷淡淡地說:“胡蝶啊,早就搬走了。”
“什麼時候搬走的?她搬去哪兒了?”
林芷茗瞄了他一眼,一邊低頭看指甲,一邊晃著腳上的拖鞋說:“她啊,搬到戴老板那兒去了。你走了以後,她一個人無依無靠。戴老板很照顧她,她當然不能不有所表示了。”
林芷茗嘴裏的口氣漫不經心,可是心裏卻害怕極了。她很擔心潘有聲把這件事叫嚷開去,自己的麵子也保不住。可她沒想到等自己抬起頭時,潘有聲已經不見了蹤影。
潘有聲此時一秒鍾也呆不下去,他心如刀割,痛恨交加。既為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又為妻子委身惡魔感到痛苦。他惱恨戴笠奪人之妻,恨不得食其肉而寢其皮。他恨自己身為五尺男兒,卻無力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他飛快地跑到軍統局本部——中二路羅家灣19號要求求見戴笠。可是連接幾天,投了幾張名片,卻都石沉大海。潘有聲感到十分痛苦,他住在皇後飯店,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如行屍走肉一般毫無生氣。因為心中始終有一道傷口,所以他食不甘味,寢不安席,心煩意亂,痛苦不堪。
為了使自己的妻子能夠早日擺脫魔掌,所以潘有聲不惜重金四處托人周旋。他連上海的幫會首領杜月笙、黃金榮,重慶的軍政大員何應欽、張篤倫都求遍了,可是沒有人肯幫他。因為這些人都是戴笠的朋友,也沒有一個人敢過問戴笠的私生活。他們紛紛把潘有聲呼來喝去,拒之門外。讓潘有聲有苦無處訴,有怨無處申。
這一天,他正在皇後飯店喝悶酒,忽然飯店的人說:“潘先生有人找。”他醉醺醺地抬起頭,看見一個個子不高,頭梳得光光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潘有聲氣呼呼地說:“你是誰,給我滾出去。”
剛來的客人說:“我是戴笠的秘書王漢光。潘先生難道不想跟我談一談嗎?”
聽到“戴笠”二字,潘有聲馬上清醒過來,拉住王漢光說:“胡蝶在哪裏?你們快把我妻子還給我!”
王漢光冷笑著說:“潘先生找我們老板,鬧得是滿城風雨。我看大可不必這樣,事情很容易解決。”
潘有聲說:“那你們就把胡蝶交出來,我馬上帶她回上海。”
王漢光說:“潘先生你冷靜地想一想,即便把胡蝶女士交給你,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也要好好考慮一下路上的安全問題吧?”
潘有聲瞪著他,又想揍他,又不敢動粗,隻好假裝氣勢很足地說:“那你說怎麼辦?”
王漢光笑著說:“潘先生願意解決,那也容易。隻是這事必須妥當解決,處理得好,有可能全身而退;萬一處理不好,你就會一無所得。所以您現在最好想清楚,多動腦子,少動感情。”
潘有聲大聲嚷道:“你用不著拐彎抹角,有話快說!”
王漢光從包裏拿出一個厚厚的紙包和一個藥瓶放在桌上,笑嘻嘻地說:“潘先生是聰明人。那就恕我直言了。現在你麵前有兩條路,要是你想帶胡蝶女士回上海,那就等於選擇了第一條路。你現在就得把這瓶藥吃下去。要是你願意選擇第二條路,離開重慶回昆明去,那這紙包裏的錢就都是你的了。我想,你不會不懂得該怎麼選擇吧?”
看著王漢光笑裏藏刀,潘有聲心中在滴血。他跟胡蝶相戀四年才結婚,深知胡蝶的性格修為。她並不是一個仗著臉蛋漂亮就登上影後寶座的演員,她也不是一個受不起金錢和物質誘惑的女性。她從來都注意潔身自愛,獨善其身,而較少虛榮心。她對於拿感情做交易是不屑一顧的,對於聲色犬馬的交際場所也從不留戀。她的演出薪金相當一部分用在了貼補父母開支一家十幾口人的家用上。個人除了做些必要的高檔服裝外,總的來說生活還是比較節儉的。這一點來說在女影星中是格外少見的。
此外,胡蝶對待感情十分專一。她和初戀林雪懷之間的矛盾完全在於林雪懷的消沉和狹隘,並非胡蝶看不清他。此外,追求胡蝶的富商政客多如牛毛,潘有聲跟他們一比,是一個無權無財的小行員。胡蝶會毫不嫌棄,一心一意跟著他,過著一個平凡婦人的家庭生活,可見胡蝶不會輕易向權勢錢財低頭。
而如今形勢迅速變化到今天這個地步,一方麵是大局勢的動亂讓自己和胡蝶都無能為力,另一方麵就來自於戴笠的壓迫強逼。潘有聲十分氣憤,他恨戴笠厚顏無恥不擇手段,他更恨自己懦弱無能,連妻子都保護不了。他的手顫抖著移向藥瓶,停了一會兒又轉向厚紙包,來回不定。
王漢光觀察著他臉上的神情,知道他內心的防線已經鬆動,於是又補上一句:“戴老板已經說了,你現在做財政部戰時貨運管理局專員,不久可以升為上校。到時你什麼都不用做,隻要坐在昆明,票子就會像流水一樣源源不斷地流進你的腰包。有了錢,還愁找不到一個漂亮娘兒們嗎?為什麼現在非為了一個女人覓死覓活呢?”
潘有聲一把抓住那厚紙包裏的錢,另一手重重一拳捶在桌上,大聲說:“姓戴的,算你狠!我認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