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羊脂球》問世以前,籍籍無名的莫泊桑要發表一點東西談何容易!隨著《羊脂球》的爆響,局麵徹底改觀。敏感的報業大王們,態度轉變得最快,行動也最為迅捷、果斷。
第一個登門者是《高盧人報》社長阿爾蒂爾·梅耶。這個猶太人一邊舞弄著白手絹慢條斯理地說話,一邊觀察著莫泊桑的反應。“不管別人對您作什麼樣的評論,我拜讀了您的小說,覺得很有可讀性。我毫不掩飾我衷心的讚美:莫泊桑先生,您具有非凡的才能。”
梅耶見莫泊桑在專心地聽著,知道這是個好兆頭,便開門見山地說:“我登門拜訪的目的,就是想把閣下卓越的才華和我身為報人的巧妙手腕結合起來,使之相得益彰。直截了當地說,我希望您加入《高盧人報》,成為本報定期撰稿作家。”
莫泊桑試探性地詢問:“寫什麼呢?”
“您寫什麼我們都要。”
莫泊桑當機立斷:“那麼,什麼時候開始?”
梅耶喜出望外:“您答應了?謝謝!明天發預告,下周就見報。”
1880年5月30日,《羊脂球》發表僅40天以後,莫泊桑作為專欄作家的第一篇重要作品、中篇小說《巴黎一市民的星期日》,開始在《高盧人報》連載。
莫泊桑之後的又一部傑作是中篇小說《泰利埃公館》。這篇小說的素材是由一位老朋友、魯昂《新聞家》社長拉皮埃爾提供的。
一天,拉皮埃爾在魯昂沿河的妓院區遊逛,忽見一家妓院的門上貼著一張告示:
由於參加第一次領聖體儀式,暫停營業。
拉皮埃爾暗暗驚奇:這卑賤的行當竟同聖潔的宗教搭上了關係,委實耐人尋味。於是他把這件事告訴了莫泊桑。
1880年底,在梅塘集團的同輩夥伴一次聚會時,莫泊桑轉述了這個故事,最後他興奮地說:“這個題材可以寫一部中篇小說!”
而大家卻一致認為這題材根本沒法寫。夥伴們散去以後,莫泊桑立即伏案疾書。
1881年1月,莫泊桑在信中向母親宣布:
我那關於參加第一次領聖體儀式的妓女們的中篇小說差不多完工了。我相信它至少可以和《羊脂球》相媲美,如果不肯說是更優秀些的話。
《泰利埃公館》寫的是一家妓院的老板娘,帶領手下的全班人馬去參加侄女第一次領聖體儀式。妓院“暫停營業”,這可急壞了那幫常客,包括前市長、船主、鹹魚醃製商、收稅官和一個銀行家的兒子。但那班妓女卻得以忙裏偷閑地旅行一次,不勝歡樂。在車廂裏,在老板娘弟弟的村子裏,到處都充滿著她們的歡聲笑語。
隻是在教堂裏,在領聖體儀式進行中間,她們想起自己也有過純真的童年,不禁傷感涕泣。可這也隻是一時的歸真返璞。
當晚,她們回到妓院,便重操舊業。達官貴人們聞訊趕來,氣氛之“熱烈”超乎往常。整個小說的調子似乎很輕鬆,但它把妓院的存在,妓女的生活,以及資產階級老爺們在這裏的種種醜惡表演,和盤托出。這實在是對資產階級文明的大不敬。
莫泊桑在小說技巧方麵的高深造詣,在這篇小說裏也再次得到充分的顯示。對妓女們在車廂裏與油滑的推銷員逗鬧,以及在教堂裏觸景傷懷等場麵的描繪,都堪稱神來之筆。
《泰利埃公館》完稿以後,莫泊桑並不急於在報刊發表。他當時又完成了描寫艾德路塔漁民的短篇小說《在海上》。莫泊桑要以這個中篇墊底,把一年來發表的幾個中短篇湊集起來,印成單行本,既可傳之久遠,又可以有雙重的收入,這當然更好。
於是莫泊桑開始為自己物色一位出版家。
左拉集團的《梅塘夜譚》是沙邦吉埃出版的,莫泊桑個人的《詩集》也是他出版的。但與沙邦吉埃這位大出版家聯係的大作家很多,他不會特別關照剛露頭角的莫泊桑的。
精明的莫泊桑便有意繞過這個龐然大物。他對聖拉薩爾火車站一帶特別熟悉,那裏有一家小出版社,經理名不見經傳,叫維克托·亞華爾。
3月初的一天,莫泊桑徑直找上門去,恰逢那經理外出,便寫了一紙短箋,連同新作《泰利埃公館》和已發表的兩篇小說,放在這位經理的案頭,便回去靜候佳音。
亞華爾沒讓他久等,3月8日就寫了回信:
我親愛的作者,尊駕光臨時未能得見,甚感遺憾。不過,我愉快地拜讀了您留下的幾篇小說。正如您向我預言的那樣,《泰利埃公館》大膽得令人難以忍受;尤其是您所涉及的是一個充滿危險的領域,我想一定會掀起許多人的狂怒和虛偽的憤慨;但是,形式和才華在保佑它,情況就是這樣。
如果您不獲得一次卓越的成就,我所說的是銷售上的成就,而不是文學上的成就,就算我大錯特錯了。
由於您希望盡快出書,我一讀完,就把這3篇小說付印了。我謹請您確定一次會晤的時間,以便我們共同商定出書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