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寒等人走後,遺玉端坐在屏風前,執白紙扇兀自沉默不語。
他發現自己的心境似乎有了一點變化。
在道觀時,清心守靜,坐在溪水之畔閑看白鶴在雲間起落;立於青石之上聆聽長輩在花下論道。身上白衣若雪,不惹紅塵是非,一味修世外意。
及至離山而出,遇唐軻,遇危月,殺上河虯。心中紅塵意漸多,乃至於殺人。
而後入南淮,入泮宮,在考選夢境裏度過了很多“年”,又在聖人夢境裏度過了很多“年”,身上的紅塵意幾乎被一山書洗掉,饒是如此,自己依舊回不到最開始在青山、在道觀時的心境,而到現在為止,自己離山才不過三個月而已。
遺玉感覺自己似乎有了兩種心境,一心在紅塵,一心在雲外。兩種心境之間轉換自如,譬如剛剛在麵對邱小寒時,自己便是紅塵心境。而如今自己獨坐時,又變成了雲外心境。真不知是好是壞。
“嘩啦——”
珠簾被撩撥而起,瞽宗知微意抱著伏羲古琴走了出來,來到屏風前,看著遺玉。
“遺玉師弟是遇見了什麼困惑嗎?”知微意的聲音很清朗,甚至讓遺玉想起了長生師兄。
遺玉沉吟了一下,說道,“似乎心境有變。”
知微意輕笑一聲,想了一想,道,“東序入泮的第一次授課,應該是書殿先生夏宗周執教吧?”
遺玉點點頭。
知微意繼續說道,“既然聽過書殿先生的授課,那你應該知道,我南淮泮宮的修行,首先在於正心意,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行正道。如果師弟心正,那麼腳下的路自然便是正道。既然行的是正道,又為什麼要困惑呢?”
遺玉沉默不語。此時他心裏想的又是“道理”,泮宮的修行在於正心,而道觀的修行在於道理,可是道理並無一定之規,難以區分對錯,所以自己雖然有道理,依舊難免有錯。而如今自己在泮宮修行“正心意”,如此正好可以補足短板,因為心正自然理明,道理既明,自己自然無錯!
惑之一字,其意思是心中分辨不清、不確定,不知道對與不對。
如今遺玉心中有惑,就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改變究竟是對還是錯,不能明確自己心中的意向,以致於心境有些動搖。如今聽了知微意的開解,而遺玉又順清了正心和道理之間的關係,霎時間靈台清明,一絲清涼滑過心中,再無一絲困惑,氣質都更超然了幾分。
知微意在一旁見了,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恭喜遺玉師弟驅除心魔,打破心障,往後修行想必定是一片坦途,任行無礙了。”
修行之人,最畏懼的便是心魔和心障。受困於心魔,則易淪為邪道;受困於心障,則終身不得寸進!如今遺玉一舉破之,屏障自解,日後修行破境恐怕就如水到渠成一般,自在無礙了。
遺玉站起身,長施一禮,“多謝師兄了,解惑之恩,遺玉沒齒難忘!”
知微意並沒有動,這一禮是他應得的。
禮畢後,知微意上前一步,把懷抱中的伏羲古琴交還給遺玉。知微意並不知道這把琴的來曆,但是他知道這把琴的不凡。用此琴撫了一曲,知微意自感受益良多。
遺玉接過琴之後,就把琴收進了“無垠”裏,並不顧忌知微意。
知微意也並不怎麼驚訝,空間法器雖然珍貴,但也並未到珍稀的地步,他自己也有。隻是他不知道,遺玉的“無垠”並非是空間法器,而是開辟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