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1 / 3)

他麵前,這麼冷的天他連羽絨服都沒穿,外套還敞著,露出裏麵的格子圍巾。見著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來得挺快的。”

我今天戴了帽子,卻忘了圍巾,一路跑過來,臉被風吹得生疼,尤其是長了凍瘡的那個地方。我一邊用手揉著臉,一邊問:“蛇油呢?”

結果他手插在兜裏根本沒動:“我還沒吃早飯,你請我吃早餐吧。”

我在心裏直叫萬幸,萬幸兜裏有舅舅給的一百塊。我說:“請你吃麥當勞吧。”

他倒也不挑:“行!”

我沒想到蕭山竟然是個大胃王,一個人吃了兩份套餐還意猶未盡,幸好他沒要第三份,不然我那一百塊說不定就不夠了。他吃的快,可是喝的很慢,兩杯熱飲喝了半天還沒喝掉一杯。我吃東西一向慢,就這樣我吃完自己那份套餐,他還在慢條斯理的喝飲料。這樣單獨跟一個男生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跟他說什麼好。隻看著他眼睫垂下來,似乎專心至致的在那裏吸吸管,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動,就像有隱形的精靈在上麵跳著舞。我忽然不敢看他,於是拿了墊在盤子裏的紙,隨手疊來疊去。

我最後疊出了一隻很胖的紙鶴,蕭山忽然“噗”得一笑,放開吸管,說:“這是什麼,醜小鴨?”

我覺得很鬱悶,雖然胖也是隻紙鶴好不好?

他把紙鶴拿過去重新折:“你疊錯了。”

他重新折過的紙鶴果然很漂亮,他去洗手間的時候,我思想鬥爭了半天,最後還是偷偷拿起那隻紙鶴藏到了大衣口袋裏。剛一藏好蕭山就回來了,招呼我:“走吧。”

離開溫暖的快餐店,站在寒風凜冽的街頭。他拿出蛇油遞給我,是個小玻璃旋蓋瓶子裝的,瓶子很別致,玲瓏剔透。裏麵的蛇油則看上去黃黃的,半凝固如同膏體。我說了“謝謝”,他問我:“你就住的不遠吧?”

我點點頭。

他似乎停了幾秒鍾,最後說:“那就這樣吧,我搭地鐵回去。”

“那我也走了。”

“再見!”

“再見!”

我轉身一個人慢吞吞朝前走,把雙手都擱在大衣口袋裏。一邊是蛇油的瓶子,硬硬的。另一邊口袋裏則是那隻紙鶴,軟乎乎的。走了沒幾步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扭頭一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追上來,衝著我還是一笑,露出整齊雪白的牙:“忘了跟你說,明天新年快樂。”

今天是除夕了,我於是也釋然微笑:“新年快樂。”

我站在那裏看著他轉身離開,彙入行色匆匆的人流。他步子邁得很大,走得很快,雖然天氣陰沉沉的,但我總覺得雲隙裏有一束陽光是打在他身上。讓他熠熠生輝,在那樣多的行人中間,能讓我一眼看到他的背影。

那天我一個人在街上逛了很久,直到黃昏快要天黑的時候才回到舅舅家。舅媽在做飯,舅舅在廚房裏給她幫忙,表妹歪在客廳沙發裏看電視,這樣和美的家庭氣氛,越發讓我顯得格格不入。我到廚房跟舅舅舅媽打了個招呼,就悄悄回到房間去。

我把紙鶴從大衣口袋拿出來,它已經被揉得皺皺巴巴,我把它的翅膀重新捋平,夾在日記本裏。我不想寫日記,所以隻用筆在紙鶴上寫下了今天的日期。

“生日快樂,童雪。”

我在心裏對自己說,客廳裏電視機的聲音很大,臥室窗子正對著小區的車道,有車子正駛進來,模模糊糊的聲音,周遭的一切都嘈雜而瑣碎。這是我十六年來獨自度過的第一個生日,沒有蛋糕,沒有禮物,沒有父母的祝福與溫暖的笑容。可是以後的生日,我都要自己一個人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