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匆匆,過重重宮門,守衛似乎並往日更森嚴了些。她並沒有在意,太子妃被擄,是何其嚴重的一件事,如此戒備,合情合理。
進了宮門,守衛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森嚴,刀劍兵刃在月色下閃著冰涼的光,仿佛等待嗜血的野獸。空氣,仿若被夜色凝住了,沉重無比。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隻是隱隱覺得有點不對。
直到進了禦書房,聖上對著她微微苦笑,她便知道,是被騙了。
錦衣華服,豐神俊朗,隻是依舊麵無表情,微抿的唇,冷漠的臉,孤高冷傲,數步之遙,便感覺那逼人的寒意。
竟是姬行祚。
兀自倒了杯茶,聞著茶香,慢慢淺啜,見了她,眉梢未動,隻冷冷一眼,便又回過頭,也不說話。
勒吟書早已站在了他的身後,低低地彙報,“相公,果然如你所料,姬行雅不在府中,想必是已前往雪涼了。”
他微微點頭,微凝的眉鬆動幾分。
陶樂詞這才知道,他們隻怕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了。
“我爹呢?”她問。
他森冷地望她一眼,絲絲諷笑,“雅王妃聰慧絕倫,還不知道這隻是騙你入宮的說辭麼?”
她卻鬆了口氣,隻要爹不在,便沒有危險。走到姬行天麵前,柔聲問道,“父皇,您有沒有怎麼樣?”
“朕沒事。”姬行天搖頭苦笑,雖早有準備,卻不想,還是晚了一步。
陶樂詞轉頭,靜靜地看著他,“祚王爺這般,不知意欲何為?”
他似不曾聽見,凝望窗外夜色,冷著臉。
此時有侍衛急急進來跪報,“稟王爺,祈年殿、棲皇殿、明珠殿等主殿均已得到控製,隻餘部分偏殿閣樓猶在負隅頑抗,易、巫、月、祈四宮門也布防完畢,隻待王爺令下。”
姬行祚點點頭,“宮外情況如何?”
“禦林將軍陶凖與鎮國將軍紅鐵正已收到消息,各率領旗下兵力分別往易、祈兩宮門火速前進。京都府尹張誌芝與兵部尚書孫齊也召集了萬餘兵馬,正兵分兩路,趕往巫、月兩宮門的途中。”
姬行祚微微皺眉,想不到他們的速度竟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快,所幸,他已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手一揮,接過侍衛奉上的佩刀,他走到陶樂詞麵前,明晃晃的刀身映著他冷絕的臉,更顯鋒芒淩厲。
手一伸,他拔下她頭上挽發的素釵,霎時,三千青絲流瀉,他抓了一把在手心,那柔軟順滑的觸感似乎讓他一怔,幽深的眸光似乎也是一瞬間,再回神,刀起發落,長長的秀發一縷,便握在了掌心。
緊緊一攥,他冷道,“借雅王妃青絲一用。”
她霎時明白過來,淡淡道,“江山何重,個人何輕,祚王爺,就算你以我為質,我爹也不會受你要挾的。”
他微微挑眉,眼裏閃過一抹欣賞,“如此膽識,雅王妃果然不凡。隻是自古以來,這手上的籌碼,自然是越多越好。雖說你原本隻是區區一個將軍之女,如今卻是身份高貴的王妃一樣,若然這樣仍不足夠……”頓住,手一揮,一截明黃的衣袖落在掌心,“加上一國之君,這籌碼,足夠了吧?”
又轉身,將手中之物分成幾份,然後對來報的侍衛吩咐道,“送到陶凖、紅鐵正、孫齊與張誌芝手中,就說是本王奉上的禮物。”那侍衛馬上得令而去。
到了這個地步,怎會仍不知他的意圖?
“敢問王爺,你可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堂堂王爺身份,封地千畝,家仆數萬,兵權在握,如此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還要什麼?
他斜睨她一眼,眸中盡是諷笑,“雅王妃這話,難道不顯多餘?”
她抬頭,對上他冷冰冰的眸子,歎息著搖頭,“我隻是不明白。”
“帝王位,江山擁,連三歲孩兒都懂的道理,雅王妃竟然不懂?”字字透著冷意,字字透著譏諷。
她微微苦笑,“那父皇呢,他待你不薄,你又何苦為難他?”
他轉身,“勝為王,敗為寇,本王不過是一直謹遵父皇的教誨罷了。”
知道說不通,她低低地歎了口氣,一轉眼,便望見了那個女子,寧靜溫婉,風華高雅,默默地靜立在他身側,仿佛眼前的那個人,便是她的天。
感覺她的視線,她亦回望。
眸中情緒似是千言萬語,半晌,竟是傾城一笑,情願的,甘心的,幸福的,無悔的。她於是知道,勒吟書對他,是全心全意的付出。
夜,仿佛沒有盡頭。
來報的侍衛進進出出,姬行祚挾天子以令諸侯,致四宮門的幾大兵力半分不敢妄動,隻到三更,整個皇宮便已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