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她坐在濱江大道,麵對著一個英俊體貼的男人,感激上天終於在她快被密室困死時打開了一扇窗。
“上海給我的感覺很像法蘭克福。幾年前在那裏工作,我經常沿著美因河走,懷念自己的故鄉。”徐澤凱的視線停留在對麵的海關大樓,“等我真的回來了,我又常常來這裏懷念法蘭克福。”他笑笑,慵懶的聲調裏透著一股性感,“也許這就是人的劣根性,永遠不珍惜已經擁有的東西。”
“現在開始學習珍惜不就好了嘛。”洛可可歪著頭看他,臉頰浮現出淡淡的紅暈,“就像係統bug,回避隻會讓它永遠在那裏。”
徐澤凱看了她半晌才輕輕歎息,意有所指道:“我太老了,隻怕來不及。”
“古人一直教導我們活到老學到老,任何時候都不會來不及。”她不明白徐澤凱言下的推拒之意,仍然一根筋地給他鼓勵。
她清澈的眼眸裏全無心機,表情亦是坦坦蕩蕩的真誠。徐澤凱心想自己要不是遇見了單純過頭的稀有品種,要不就是碰到了欲擒故縱的真正高手。雖然他潛意識裏期待洛可可是後一種人,但現實顯然更傾向於前者。
他微笑,趁著服務生將食物端上桌的機會轉移了話題:“試試看這家店的招牌意麵,我很喜歡,所以自作主張替你點了這個。”
洛可可展開餐巾,隨口問道:“你常來這裏?”
徐澤凱點了點頭,抬手指向對麵的海關大樓,笑道:“有風景,有美食,我怎麼可能不喜歡這裏呢?”他用一句反問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在他喜歡的餐廳,品嚐他喜歡的食物,有聊不完的話題……洛可可認為交往應該從分享開始第一步,屬於他們的這一步令她非常滿意。
她帶著喜悅的心情回到公司。在她下車前徐澤凱拉住了她的手,像個魔術師一樣突然拿出一枝包裝精美的紅玫瑰,放進她的手心。
“謝謝你,陪我度過愉快的一小時!”他的眼睛在閃光,嘴角勾起的弧度好看得讓人心跳加速。洛可可微垂著頭,生平頭一次體會到“害羞”二字的厲害之處——她竟然不敢再看他。
“謝謝你的意麵,謝謝你帶我去看風景。”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幾乎像是給自己聽的。
“那我有沒有榮幸繼續請你吃飯?”徐澤凱抓住機會,順勢試探進一步約會的可能性。他是富有經驗並擁有足夠耐心的獵人,明白循序漸進才是對付洛可可這樣單純保守的女人該有的方式,進展太快反而會讓她們心底生疑。
洛可可欣喜的神情被徐澤凱盡數收入眼中,他清楚地接收到她對自己的好感,且程度不止一點點。他自負又得意地笑了起來,風流倜儻的臉更加迷人。
她的心髒“怦怦怦”跳得飛快,甚至於有點犯惡心的感覺。洛可可偷偷咽了口唾沫,打開車門站到了車外,仿佛找到安全地帶似的鬆了口氣:“我等你的電話。”總算,她還記得卓琳一直掛在嘴邊的那句“女人太主動,男人當你草”的明訓,耐住性子按兵不動。事實上就算她耐不住性子,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追求一個男人。
“那麼,保持聯係。”徐澤凱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頷首告別。
她目送他的車絕塵而去,將裝在有機玻璃盒子裏的玫瑰湊近鼻子深吸口氣,好像隔著包裝材料也能聞到芬芳的花香那樣,心滿意足地笑著。
其實女人真正為一個人心動的時候要求通常並不高,一朵花就能滿足她們的期待。
她拿著玫瑰哼著聽不出調的歌兒走進辦公室,驚呆了從前台小妹到項目實施部門的所有人。這天下午,大廈的三十層以驚人的速度流傳開一則八卦:男人婆洛可可居然有人追!
洛可可的周一忙碌而充實,與她成鮮明對比的是卓遠的周一可沒有想象中那樣輕鬆。一大早,他就被父母在客廳的爭執聲吵醒,兩人爭吵的焦點依舊是他的不務正業。
卓文斌是典型的出生於20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中國式父親,傳統、固執仿佛是他們身上的烙印,鮮明可見。他從心底認為酒吧是藏汙納垢之地,為卓遠遲遲不肯找一份正經工作而氣怒不已。陳愛華雖然同樣不滿意兒子的工作,但畢竟這個孩子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自然多了一份寵溺。她縱容卓遠的任性,並且在丈夫恨鐵不成鋼的時候堅定不移地站在兒子這一邊,是偉大母性合乎本能的選擇。
卓遠躺在床上,安靜地聽著外麵的爭論。他其實早有搬出去住的念頭,無奈回來之後事情太多耽擱了下來,才導致今天這般相見相厭的情形。從他高中早戀一事開始,他在卓文斌心裏就和“叛逆、不孝”等等詞語畫上了等號,他有時候難免會思索是否父親想要的不過是一枚聽話的棋子,按照他布下的棋局走完一生。可惜世事不能順遂人願,在人生這場加速跑中,總有些半途棄權的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