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周一,洛可可情緒低落地站在地鐵車廂裏,和周圍大多數人一樣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卻已然神遊天外。整整兩天徐澤凱始終沒有任何消息,令她錯覺上周五晚上完美的約會可能是南柯一夢,再加上做了個噩夢被嚴厲警告不準對卓遠抱有幻想,使得她的壓力空前巨大,比應付最難纏的客戶更累人。
擁擠的車廂內空氣糟糕,更有不知何許人在吃早點,幾股油膩膩的味道交織在一起令人反胃。洛可可向門口擠過去,謝天謝地她下一站就到了。
隨著人流走出地鐵站,穿過馬路走向辦公大廈。洛可可的身邊是一群步履匆忙神情疲憊的人,與她相似。他們的公司位於上海最繁華的商業圈,但他們依舊處在金字塔底層,為了生存必須奮勇向上。
她茫然地跟著眾人走進辦公樓,排著隊等待自己樓層的電梯。還沒到上班時間,排在洛可可前麵的人已經開始了工作電話。她看著他的後腦勺想到從這一切逃脫的卓遠,不由得又是羨慕又是遺憾。她從小就是一個目標明確的人,像卓遠那樣的生活她一定會惶恐不可終日,光是想象就喪失了嚐試的勇氣。
洛可可在刷卡進門之前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似乎借此獲得開始這一周的動力。推門而入,她笑容滿麵地同90後美女前台打了個招呼,順手幫項目組幾個同事拿了電話賬單,再走向自己的格子間。
室內飄著一股咖啡的香氣。洛可可打開電腦,在等待Windows啟動的時間裏走到茶水間洗杯子,給自己倒上一杯卡布奇諾。
她的老板是個咖啡控,信奉“充滿活力的一天從一杯咖啡開始”,在辦公室放置了一台能快速製作卡布奇諾的咖啡機。自從有了咖啡機,牛奶和咖啡豆的支出一躍成為辦公用品費用中的大頭,幾乎人人舍棄了星巴克改喝公司自製的卡布奇諾。
她端著咖啡出來,碰到自己組裏的實習生餘佳琪到茶水間洗杯子。小女生甜甜地笑著問候她:“Coco姐,早上好。”
“早,Kiki。”洛可可走出去兩步,忽然想起早上的會議,回頭詢問道,“一會兒開會你要彙報實習的情況,準備好了嗎?”
“Of course,madam.”餘佳琪立正,舉著杯子敬了一個禮。
洛可可笑了笑當作收到,這個比她小9歲的女孩明年才大學畢業,她卻已經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另一種“威脅”——男人總是更中意年輕的女孩。
她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腰和背脊挺得筆直,仿佛穿上一件厚重到令主人無法彎腰的鎧甲。這是洛可可慣有的姿態,堅強、自立,像個男人一樣在奮鬥。這麼多年她已習慣靠自己解決所有問題,她不懂示弱,也不知道該向誰示弱。
洛可可的項目組位於辦公室右邊的角落,低調、安全的位置。她是項目經理,帶著三名開發一名測試,都是男人。作為項目負責人,她在工作中沒有性別隻有頭銜,而手下這幾個人也壓根沒把她當異性看待。
餘佳琪是暑假過來實習的一批大三學生中唯一的女生,就像萬綠叢中一點紅那般醒目,當然她本身也是一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子,幾乎立刻贏得上上下下的喜歡。當時有好幾個項目經理爭搶餘佳琪的實習名額,老板解決不了內部矛盾,索性交給不爭不搶看熱鬧的洛可可。當她將這個漂亮女生介紹給項目組成員時,人人都對她悄悄豎起大拇指。
沒經驗的大學生剛開始工作難免不知所措,好在餘佳琪嘴巴夠甜,“哥哥、姐姐”一圈叫下來總有人願意放下手頭工作幫忙指點迷津,包括洛可可在內。看到餘佳琪興高采烈地感謝別人幫助的時候她會想到年輕時的自己,她總是靠自個兒查資料摸索解決,所以她提升得越快男人對她的興趣也就越減。
但是洛可可仍舊學不會依賴。獨立精神已經溶入血液,有時候連她都忘了自己是一個有權利軟弱的女人。
餘佳琪彙報工作的幻燈片準備切換最後一頁之前,洛可可收到了徐澤凱的短信。他表示周末兩天在外地參加公司拓展,為未能及時回複向她道歉。若照以往她絕對會質疑徐澤凱是否忙到連回複幾個字的時間都沒有,但現在她隻是想了想就決定相信他的說辭。
有些事,太認真就輸了。這是生活教會我們的哲理,盡管聽起來悲涼。
洛可可低下頭,簡簡單單回複三個字——沒關係。
這一次徐澤凱回得很快,邀請她共進午餐。她坐在那裏,側著頭像是專心聆聽餘佳琪的彙報,心裏卻琢磨著徐澤凱的邀約。上一次同樣是周一,同樣是午餐,難免令人懷疑背後的巧合。洛可可笑了笑,覺得極有可能是他每周一定期拜訪的客戶就在附近,正好順路約自己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