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我越來越多地回憶起年輕的時候,這應該是說明我真的老了。
然而,我並沒有多少自己的時間來靜靜回憶。蘇何新越老越愛粘人,一刻見不到我就會四處找。每天早晨我到菜市場買菜的時候,幾乎都會遇見我的老伴兒。他神情緊張,對著一個個路過的人問道:“你看見我們家小白了嗎?她去哪兒了?”我真是啼笑皆非。管一個老太太叫小白,也不怕人笑話。
為了不讓他這樣不安,我起得越來越早,希望能在他醒之前就回家。然而不管我起得多早,他總會隨後就醒,然後一條巷子一條巷子地找。等我站到他麵前,他就會很開心地對我伸出手:“小白,我來帶你回家。”可惡的蘇何新,就算我們都老了,他還是有辦法讓我不斷地被感動,一天比一天更愛他。我看著我的老伴兒,雖然他臉上長滿了皺紋,滿頭銀絲,雙手已經快推不動輪椅,他依然是這世界上最帥最帥的白馬王子。隻屬於李白一個人的白馬王子。
阿新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顛三倒四地說著一些什麼。我坐在他的床頭仔細地聽。原來,他也在回憶。他在說,他第一次見到我就很喜歡我。他很害怕我會同情他,甚至看不起他。他說他一點都不喜歡楚秋,讓我不要傷心。他說小白你隻喜歡我一個人好不好,不要喜歡大哥,也不要喜歡陳易零那小子。我會一直對你很好很好。
是啊,你一直都對我很好很好。盡管別人說我的老伴兒已經神智不清,我仍然覺得他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我很樂意聽他那顛三倒四的話。那是他說給我的情話,我一句都不願漏掉。
後來,他連我們的兩個兒女都不認識了。他不願意和其他的任何人說話,即使是他曾經最疼愛的小女兒,那個長得和我年輕時候一摸一樣的小女兒。他終日惶惶,怕我被人奪走,任何人隻要靠近我們,他就要大聲嗬斥。我的老伴兒喜歡讓我背著。即使我已經是一個走路顫顫巍巍的老太太,我仍然願意背著他出去曬曬太陽。互相擁抱,用癟癟的嘴唇親吻對方的牙床。
他走的那一天,突然清醒過來了。他大概有預感,死死地拽著我的手,淚流不止。“小白,我舍不得你……”小寶和小貝也都是堂堂的大人了,卻跟著清醒的爹爹一起泣不成聲。我卻不知為何哭不出來。我湊到他的耳邊,用漏風的嘴對他說:“小新,你別怕,我很快就去找你。”他用盡全身力氣搖頭:“不要。小白,你要好好的,好好地活著。”
我最終沒有完成他的心願。他走後,我仿佛失去了需要支撐的東西,身體一下子垮了下來。在我人生最後的那一秒,我看見年輕帥氣的蘇何新,邁著兩條長腿,向我走來。他說:“親愛的小白,這次換我背你回家。”
我微笑地閉上了眼。整個世界如花朵綻放。
陳易零番外
其實,我不是個好孩子。父母常年在外,害怕孤單的我很快就墮落了。隻因為我這張好看的臉,許多女生為我癡迷,她們相互陷害,互相毆打,然後勝利者依偎在我身旁,柔腸百結地笑。真是有趣得很。
受女生青睞,自然就受男生排擠。不過父母為了防止我被綁架,自幼砸大錢送我去練武,那些空有力氣的人自然不被我放在眼裏。加上我一向大方,對兄弟舍得花錢,我很快被捧為老大。日子過得太順了,我反而開始無聊起來。
與李白相遇,純屬一個心血來潮的意外。看多了女生為我打架,遇到氣氛那麼友好的“情敵”,我實在很感興趣。那個氣勢淩人的阿姨走了,留下一個強忍淚水的小蘿莉。挖人牆角一向是我的惡趣味,於是我一時衝動湊了上去。後來,我總在想,如果我當時不是那麼衝動的話,我的這一生,會不會減少一點遺憾?因為無知,所以不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