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兒……”
琳琅呢喃間,二人腳步交疊著來至床榻前邊。低下頭偎在咎的懷中,任憑她的吻細碎的落在她的耳邊、頸上,腦中有了恍惚的感覺,眼前仿佛一片殷紅的強光,手軟到抓不住她的胳膊。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天地隻剩下一個東方咎。
幾個旋轉後,人影交錯間,琳琅落進一個懷抱,與他相擁著跌進柔軟的床榻間……
燈光熄滅的一瞬,東方咎自窗口躍出,騰空而下。低頭站在院中的一株桂花樹前,細小的白花開著,有濃鬱的桂香,伴著天上的圓月,果然是仙家一般的景致。
彎起四指扣在樹幹上,咎的手掌在施力下已經泛白。眼中失了焦距,仿佛茫然尋不到落點,呼吸雖輕,卻是急切而又短促。貼在身側的另一隻手,分明輕輕的抖著。
東方咎,第一次有了慌亂恐懼的感覺。
察覺到身後有氣息,咎知道那是誰,所以並不回頭。
“白妖。”
沒有回答,但是那氣息重了起來,好似極力忍了衝天的怒火。咎抑製不住慌亂的心跳,猛然回過了頭。
對視的目光,是強作鎮定和怒不可遏。白妖那淡粉色的瞳仁在夜色下發出詭異的銳光,幾乎要立時將咎撕個粉碎。隻是君臣的身份阻住了他,讓他隻立在原處,不能上前有任何的越俎之舉。
“朕——”咎隻覺喉間幹澀,“朕也是無可奈何……朕需得一個子嗣來鞏固皇位,而隻有這樣,才能讓皇姊的孩子名正言順的姓東方……”
咎努力的不讓自己避開目光,
“白妖,朕並非不知你對皇姊有情,隻是,我東方家,需要一個康健的皇兒……”
“你對不起長公主。”
咎不再說話,看著麵色冷峻的白妖,清楚的知道無論說什麼,她的所為都無可辯解。
白妖的目光,凜然厲色,卻也隻能,慢慢暗淡下去。垂下頭,雪白的長發在月色下飄動,臉上是淒然的表情,
“請皇上恕白妖今夜不能履責,皇上自行小心,明日日落,白妖會恪時等候皇上傳喚!”
說完,白影閃過,人已不見了蹤影。
咎放鬆了僵直的身體,後退幾步,無力的靠在了桂樹上。
這一年的中秋夜,帝都的百姓都聽到了自蒼鹙山傳來的簫聲,淒婉低沉,催人泣下。
玉塵宮。
這裏自建便是咎親自過問的,樓台亭閣,小橋流水都別有一番雅致味道。咎閑了常來這裏坐坐,自楚都回來後,也有些日子沒有過來。
西門鴻雪不動聲色的抬眼看看坐在她對麵的咎,將手裏的白子落在了棋盤上。
“皇上有心事?”
咎拈起一顆黑子,眼盯著棋局,
“朕做了錯事。”
“既知是錯,為何還要去做?”鴻雪不免好奇,歪了頭看著咎。
“世間事,僅有對錯而已麼?”
鴻雪一時無言,眼睛從咎的麵上離開,又回去。抿一下唇角,麵上便是淡淡的笑。
“世間事不僅是對錯,但是做與否,卻隻是一念間。”
咎執棋的手僵住,慢慢抬起眼來,盯著西門鴻雪的眼睛。片刻,又低下去,把手裏的棋子落在了棋盤上。
“公主這是——責朕?”
“嗬,”西門鴻雪笑容隱去,“隻道皇上無論對錯,都能——落子無悔。”
最後一枚棋子落下,整個棋盤,已經是白家的天下。
咎歎口氣,自棋盤前站起,走到窗前,看著外麵的景致,
“有情慣被無情傷,人傷朕,朕傷人,又豈是一個悔字解得了的。”
西門鴻雪看著她的背影,躊躇下,不再多言。
一年後。
同樣的棋盤,同樣的對弈的人。
“鴻雪還沒有給皇上道賀,有了小皇子,該是大喜才對。”
咎淡笑下,
“若是大家都如鴻雪這樣想,朕也就不必頭疼了。”
“朝臣們依然介意皇子是長公主所出?”
咎沒有回答,隻是低下了眼眸。
“時日久了,會好些的。”
咎似是不願再提起這個問題,轉言道:
“朕今天來,不是要你的道賀,而是跟鴻雪公主道別的。”
“道別?皇上去往何處?”
“朕就要起兵,遠征高羅了。”
“高羅?百島之國?”
“嗯。”咎點頭。
“高羅遠在海外,皇上可熟悉海戰?”
咎不語,隻專注於棋盤。
“小小彈丸之地,何須禦駕親征?”
咎搖搖頭,
“不可說不可說……”
西門鴻雪見此停了片刻,有些斟酌的開口道:
“既如此,鴻雪有樣東西,要送與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