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兩地本是敗國之地,朕既沒有征徭也未添稅,隻在南州多加一分田賦怎麼了?國庫充足,糧倉豐盈?那是我東榿幾代明君勵精圖治勤政愛民換來的,與他南州有何幹係?憑什麼要他南州人與我東榿百姓共享?”
“可是南州現在已經是東榿境域,理應與其他州是一樣的賦額,才顯出一國平等。否則民眾怎能甘心俯首?”
“理應?哼!”東方咎一聲嗤笑,“現在朕是皇上,朕的決定就是理。不甘心俯首的話朕立刻就可以把南州夷平,朕倒要看看南宮玉蟾的這些刁民有什麼能耐。”
天曦聽見咎這樣說,皺緊了眉頭,
“你這分明就是借此泄憤!”
咎瞪著眼睛狠狠盯著天曦,停了片刻,惡狠狠的道:
“哼!不愧是差點做了南溟太子妃的人,還時時刻刻不忘南州百姓!我不加你們楚地的賦稅,你還要惦記南溟!南宮玉蟾沒把你如此重情重義的妃子娶到手真是天大的損失呢!”
“你——!”
楚天曦聽著她尖酸刻薄的一番話,氣的粉麵通紅,手裏的毛筆也哆嗦起來,看著咎再說不出話來。
在外室候著的小路子正閑得無事,逗著廊上金絲鳥籠裏的虎皮鸚鵡玩兒。突然東方咎一下子拉開內室的門,怒氣衝衝的走出來。一腳踢翻了桌旁的圓凳,咬牙切齒的往外走。楚妃娘娘也沒有跟出來,讓小路子更加詫異。自打楚妃進宮,皇上還從來沒有在雲曦宮發過這麼大的火呢。可是看看咎的臉色是絕對不敢開口問的,連忙帶上人跟了出去。
東方咎徑直去了南書房,坐在龍椅上生了一下午的悶氣。眼看著天色要暗了,小路子才小心翼翼的問道:
“皇上,晚膳傳在哪裏?”
咎斜了他一眼,想了想,
“湛露宮!”
一言既出,小路子吃了一驚,無意識的接了一聲,“啊?”
“啊什麼?!”咎一瞪眼。
“沒,沒什麼。奴才該死,這就去傳。”小路子連忙應著退下去。心下暗想,今兒好好的這是怎麼了?難不成跟楚妃娘娘吵架了?這可是平日裏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想歸想,可也不敢怠慢,連忙傳口諭去了。
再相見
湛露宮。
藺妃突然得到咎駕臨的消息,一時半驚半喜,心裏的打算自然免不了。連忙讓人布好了席麵,自己也用心收拾了一番。咎到了以後,前後陪著照應。雖說這藺妃入宮已經有四年了,咎跟她竟然還有些陌生的,天曦那裏自在習慣了,換了地方也不知說些什麼。
這藺妃倒是善於察言觀色,言語間分寸拿捏的分毫不差,咎心裏也就不覺得太別扭。早上在雲曦宮的餘怒未消,索性把天曦拋在腦後,不再去想。耐心的跟這藺妃言談,問她一些個瑣事,畢竟是自己不曾了解的,也覺得新鮮。
用罷了晚膳,咎在燈下看了一會兒書,就到了入寢的時候了。看見她沒有別的示下,小路子知道是要宿在這裏了,也不敢多說。藺妃出來問他一些要著意的地方,小路子也隻得詳細的一一說明。眼看著藺妃轉身進了內室,房門也關了起來,心裏就替楚妃搖頭了。
何苦呢?
“皇上連日辛勞,還是要保重龍體才是。”
正沉在書裏的咎突然聽到這一道溫柔的聲音,抬起頭來。看見藺妃端著茶盞立在桌前,
“夜也深了,皇上的傷還未痊愈,還是早些歇了的好。”說著,茶就放在了咎的手邊。
垂下眼想了一想,咎沒再說話,端起了蓋碗來,抿了茶水進口。藺妃來到她身後,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撫在脖頸上,時輕時重的揉捏起來。
咎兩個指頭掐了掐眉心,雲崖子的事情讓她憂心忡忡,身上也覺得累了。藺妃的精到手法確實鬆弛了一下僵硬的頭頸,也很是舒服,咎閉上眼睛,靜靜享受片刻的舒泰。
“皇上累了?”停了一會,藺妃的聲音在身後傳來,輕柔綿軟,惑人心神。陣陣香氣傳入鼻息間,東方咎睜開眼,瞳仁滑到眼角,自然明白隱含的意思。
無力的長舒一口氣,深重的疲憊感襲來,咎隻在喉嚨裏勉強逸出一聲“嗯”,就不再有任何別的表示了。
藺妃的眼裏顯出一絲失望,卻很有眼色的沒有再進一步。看著東方咎站起身來,小心的伺候她洗漱寬衣。
房裏幾根小兒手腕粗的明燭照出一室的光亮,東方咎隻穿著白綢的中衣,坐在榻沿上,看著跳動的火苗發愣,蠟油的味道讓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藺妃走過來的時候已經脫去了外衫,半透明的紗衣隱約露出裏麵旖旎的春色。咎抬眼看了看,並沒有異常的反應。褪下腳上的軟鞋,抬腿挪到帷帳裏麵,揭起被子和衣躺進去,闔上了眼睛。
實在沒有氣力再去雲曦宮麵對,不如就留在這裏,先好好的睡上一覺吧。
藺妃怎麼熄了燈燭,怎麼掖好的帷簾,她都不知道。隻覺得一個溫軟的身體安靜的躺在了身邊。除了陌生的香氣,一切都自然而且平靜。
咎徹底的放鬆下來,慢慢的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