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裏間兒門簾子忽然一動,卻是黛玉出來了。姚珊連忙起身迎了上去,果見她的眼圈兒也是紅的。她心中便也戚戚然,不過又不知道怎麼安慰,隻有拉著黛玉的手,挨著謝姨娘身邊兒坐下,柔聲道:“林妹妹、默兄弟,表姨媽,你們且先別急,我師父還在裏頭呢,待他出來了,咱們再問問罷,或者也並未有那般嚴重。”
誰料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就更似捅了馬蜂窩一般,讓兩個紅著眼圈兒的人,立刻就淚流滿麵了。偏偏兩個人都不哭出聲兒來,隻是掩著帕子默默流淚,讓姚珊難受的差點兒也就跟著一起哭了起來了。
等待的時間總是很難熬的,特別還是陪著兩個就要哭成淚人兒的美人和一個半懂不懂的小孩子的時候。姚珊原本還以為,自己很會安慰人的,結果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是無能無力。人家的親人快要不行了的時候,好像所有的語言都太過蒼白。到了後來,她隻有默默地握緊了她們的手,陪著她們一起盯著內室的那重厚厚的簾子,好似,隻有這樣,才能幫著裏頭的人,順利渡過難關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雖然早就過了晚膳的時間,但是根本就沒有人有心思吃飯。雖然後來考慮到了姚珊是客人,謝姨娘強撐著去安排了些膳食,不過看著黛玉、默魚和謝姨娘那個樣子,姚珊也根本就吃不下去。
張友士的醫術確實是有高明之處的,不過,即便是如此,姚珊跟著他那幾年的時間裏,也從未見到過他醫治一個人要這麼久的時間。若是現世,治療時間要這麼久,她還可以想象。比如那些大型的手術什麼的,要做幾個小時,十幾個小時也是有的。但是,在這種醫療條件算是十分原始的時代,在裏頭折騰這麼久的時間,可是相當讓人費解的了。
最主要的是,這種毫無希望的等待的感覺,讓人十分抓狂。到了後來,姚珊自己都有些想要衝進去看看,自己的師父,到底在裏麵弄什麼了。
好在,就在所有的人就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那個簾子又動了。裏麵終於又出來了一個人,正是她的師父張友士。姚珊見到他一臉的疲憊,連腳步都有些虛浮的模樣,便趕忙迎了上去,扶住了他,小聲問道:“師父,裏頭如何了?可需要我做些什麼?”
張友士看了她一眼,似乎連眼皮都睜不開了。隻搖了搖頭道:“你倒是來了。不過,也用不著你了。裏頭我已經盡了全力了,能不能熬得過來,就看今天晚上了。”他頓了頓,又道:“你既然來了,就替我守著點兒罷。今兒這府裏有事兒,叫人去給你到宮裏報個病,明兒先別去當差了。這裏還是要守一個晚上。”
姚珊慌忙點了點頭,那邊兒黛玉和謝姨娘早安排了人抬著他去旁邊院子休息。姚珊按著師父的意思,先領著他們幾位進去裏間兒,遠遠地看了一眼林如海。見到他雖然臉色仍是很難看,但呼吸倒是還平穩,她不敢讓他們在裏頭久留,跟著又把人都帶了出來。就恐怕人多了,驚了裏麵那位,就不好了。
作為病患家屬來說,黛玉姐弟和謝姨娘都是省事的,真是讓怎麼樣就怎麼樣。乖乖地看了林如海一眼,然後就都跟著她出來了。隻是,還沒等姚珊鬆口氣,那三位接著就都圍了上來,眼巴巴地看著她,好似要從她的口中確認一下裏麵的消息。姚珊隻有把方才張友士說的那番話再轉述一遍。其實方才張友士主要是對著她們這些家眷說的那番話,隻有後一句是單獨同姚珊說的,然則她們關心則亂,生怕自己聽岔了似得,非得姚珊再確認一遍,方才能夠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