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安全些。
也有些謹小慎微的人悄悄按了按腰間的暗囊,心中暗自想著在如此多人的地方,應該不會有不長眼的小賊闖進來吧。
就在此時,酒肆裏的所有人都同時聽見了屋外的一聲暴喝:
“看好了門戶,別讓那賊子跑了!”
丁喜獨自坐在僻靜的一角,在這個地方本就沒有一個認識他的人,所以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更不會有人走過來與他搭話。
也是因為坐在這樣不打眼的地方,觥籌交錯的熱鬧沒有傳到他這兒,連桌上沒酒了也會被店家疏忽遺忘許久。
他一向是個很隨便的人,有酒沒酒一點也不在乎。往常也是如此,有朋友在的時候,就大家一起熱鬧喝酒,隻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會覺得太過冷清難耐。
他在十二歲以後,常年有很多同伴在身旁來了又去,然而真正的朋友並不多,十年中也隻有馬真一個。此刻,他在看著一個人,一個看起來和他一樣孤獨的人。
那個人看不出多大的年紀,但看上去依然很年輕,他的雙眉濃而長,眼睛明亮而清澈,鼻子挺直而秀逸,任誰看過去都會覺得這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他身穿一件寶藍色的衣服,並不顯得華麗精致,然而衣料既輕薄又服帖,裁剪得合體而恰到好處地襯出了他的身材,也襯出他安靜時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
他獨自坐在一張桌子旁,不在正中的位置,也不在晦暗的角落裏,是柔和的光亮剛好能照到的地方,略有些突兀的存在感,卻也不至讓了看了紮眼而上前尋釁。
也沒有人的目光在他的身上過多地停留。在喧嘩鼎沸的場合中,沒有朋友交談與陪伴,仿佛沒有一個人認得他,更無一人是他的知己。
這樣一個不知道從何處來的人,卻讓人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一定有很多的故事。
在旁人在忙碌地為生存奔波時,他卻已經在傾聽著生命流動的聲音。他在享受著生命中每一次的轉折與機遇,以及——意想不到的人與人的相逢。
他明明看上去是個年紀不大而且很有魅力的男人,偏偏這樣平靜而安詳的心態卻像是曆經世事滄桑的老人才會有的。
聽到那一聲暴喝時,他的神情也沒有稍變,也與其他人一樣側頭往門口瞧去,任誰也不會覺得來人是來找他的。
進來的人卻直直地向他走來,眼睛狠狠地瞪著他,像是恨不能把他給生吞活剝了。
這時在座的已有人認出了走進來的三人中為首的那人,是京城中的世家公子金伴花。他身後跟著一位須發發白的威猛老人,和一位手執判官筆的黑衣人。
認出後麵兩位時,眾人的神情更是驚訝,連萬勝鏢局的總鏢頭萬無敵與生死判崔能都被這位金公子請了來,看來此事非同小可,而要勞動他們對付的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
“從京城一路追蹤了閣下七日,終於被我們截住了,朋友還是把玉美人交還給我吧。”
有些在北方謀生的江湖客也聽聞過金家的白玉美人乃是京城四寶之一,真不知此人有什麼天大的能耐與膽量,竟能從高手雲集的金府盜走此寶。
那人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看著他們的眼神就像是素不相識一樣。
金伴花的臉色卻是一變再變,他冷哼了一聲,取出了一張紙,伸長手臂遞向前去。坐得稍近的人已看見了那是一張淡藍色的短箋,紙上字跡很是瀟灑,想來寫字的人也是如此。
信箋上沒有具名,但在金伴花收到此箋的時候,上麵帶著的鬱金香的香氣,已足夠說明這封信是出自誰的手筆。
此時那獨特的香氣已經散去了,但金伴花公子卻瞪著眼前的青年,說出了那個名字:
“楚留香,你今天休想能夠逃脫。”
幾乎所有的人都聳然動容,這幾乎是十年來江湖上最出名最傳奇的一個名字。
盜帥楚留香,身世成謎行蹤飄忽,是近年來江湖上最讓人頭疼的人物。人們隻知道他想要偷走一件東西就絕不會失手,但無論是恨他的人,還是尊敬他的人,誰都不會把他當作小偷看待。他在出手前一定會送上一張短箋知會主人,約定了前來取寶的時辰,而他取走一件寶物不問緣由,或許僅是他認為原主人不配擁有那件寶物。
即使是這樣,苦主們也大多敢怒而不敢言,因為他的武功實在太高,行蹤也實在太神秘。何況他總能解決旁人解決不了的難題,揭破武林中無人能看穿的秘密。他管的很多閑事並非與他休戚相關,而是有些事仿佛隻有他可以做到。也正因此,這樣的人,任誰都會希望和他成為朋友,而非敵人。
被金伴花一行三人指認為楚留香的那人沒有看他們,反而轉頭朝著角落裏微笑道:
“英老前輩早已在此,我竟未有察覺,實在失敬。”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角落裏的一個背對眾人而坐的人站起身來,取下了頭上的鬥笠。他一直遮住了自己的麵目,又隱在了陰影裏,所以誰也沒有注意到他。
那人轉過身來,是一個枯瘦禿頂的老人,奇特的是他的雙耳是灰白色的假耳,這樣的人在江湖中也隻能想得出一位來——有白衣神耳之稱的神捕英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