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留香買下一枝花後,再抬眼人群中早就沒有了那黑衣男子與白衣女子的身影。
丁喜站在他身旁,早已瞧見了他張望顧盼的神色,問道:“方才那兩人是你認識的人?”他能感覺得出那位黑衣冷峻的男子身上的氣息,是手上沾染過無數鮮血的人才會有的。
楚留香微笑道:“他們也是我的朋友。”
丁喜沉默了一瞬,還是問道:“那位男子,他是不是本來使得是左手劍?”他看出那人左袖下空空蕩蕩的,左臂已不複存在。
楚留香的麵容也有些黯然,他慢慢地點了點頭,“可惜你不曾見過他那時的劍法,搜魂劍無影,中原一點紅,他本有中原第一快劍之稱,也是昔日天下的第一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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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喜也再清楚不過,每天在刀鋒劍尖下掙命的人,若是沒有了使劍的手臂,沒有了賴以生存的武技,且不說他的仇家絕不會放過他,恐怕很多人自己就已經不想活下去了。
於是他問道:“是誰斬斷了他的手臂?”
楚留香臉上的笑容更顯得苦澀,“是我一位最好的兄弟,他本意是去石觀音的魔窟救我們的,卻在情況不明下把紅兄當做了對手。”
生死一線之間,根本沒有機會看清對手是誰,胡鐵花也想不到遇險的楚留香一行人竟然已經脫困而出。他原以為那個魔窟中的是最可怕的敵人,怎料得到一刀砍落的是朋友的手臂。
但是中原一點紅卻沒有看一眼自己的斷臂,而且仿佛感覺不到痛苦一樣,甚至還對砍斷他手臂的胡鐵花笑了笑道:“好快的刀。”
胡鐵花卻幾乎痛苦得快要發瘋了,他想一刀砍下自己的手臂作陪,卻被攔住了。一點紅說如果是他也會砍下這一刀,他並不要胡鐵花認為是欠他的債。
一位朋友冒著生命的危險、不顧一切想要來救你,卻陰錯陽差地傷了你,那究竟是誰的錯?應該責怪的又是誰?胡鐵花也寧可砍下的是自己的手臂,好過承受對於朋友的虧欠與悔恨。他雖然沒能賠出一條手臂,但從此之後卻欠了一點紅一條命,如果需要,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
而很多人會以為,一位劍客失去了使劍的手臂,就如同失去了一切,但是一點紅卻不是其中的一個。隻有從此頹廢而喪失勇氣的人,才會成為真正的廢人。就像是隻專注與自身的痛苦的人,就可能徹底失去廣袤的天地。如果眼睛隻看得到自己失去了什麼,就不會真正得到過命的交情、生死不改的友情。
這樣的道理也許不是每個人都明白的,但丁喜卻是懂的。
當楚留香說出中原一點紅的反應的時候,丁喜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如果是我遇到了這樣的好朋友、好兄弟,連命都可以交給他,何況是一條手臂。”
楚留香聽著他少有的斬釘截鐵的話語,也露出了笑容。這位少年看上去雖然總是在微笑著,仿佛沒有什麼能夠難倒他的事,但他真實的內心,卻與這個年齡的年輕人們一般無二。
他心中有熱血,會為了朋友和他認為是對的事拚命;他也會有很多的憤怒與不平,但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著這世上所有不公平的事。隻有年輕人,才會有如此可愛的想法,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世上有過再多的醜陋與罪惡,仍可以讓人對太陽升起後的這片天地有所期待。
楚留香也同樣看得出,這少年的心中藏著很多的秘密,但楚留香從不會逼迫著自己的朋友將心事都說出來。因為有的心結,如果不說出來就永遠不會解開;但有的秘密,卻一輩子隻能藏在一個人的心底,若要挖出來必然鮮血淋漓。
那楚留香呢?他這幾天經曆的事之離奇,是他一生都無法想象的。若是一個正常的人陷在這樣的境況中,隻怕是心誌最堅定的人也忍不住要崩潰了。若非這幾天裏還有一個人在他身旁,若非他又看到了原本以為永遠不可能再見到的幾位朋友,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否是真實存在的。
丁喜原本是心中有著秘密的人,他也早已看出楚留香的笑容下同樣藏著心事,卻在那海邊看到那位黑衣的少年的時候,仿佛忽然之間心情就豁然開朗了。就像是一瞬間,迷霧被清風吹散了,是因為那位少年還是那對夫婦?
楚留香心中的秘密並非不想說出來,尤其是他已經把這位少年當作是朋友了。但或許是覺得這件事太過離奇,沒有人會接受。於是他想了想,換了一樣比較容易聽得懂的比喻。
“就好像在夢中見到過去的場景,你想要接近卻觸碰不得,又或許你明明知道事情要如何發生,卻在看到偏差的時候沒有辦法更正,發現原本應該在身邊的朋友卻沒有出現……然後,你會懷疑是不是靈魂出竅了,在一旁看著這個世界……”
丁喜很認真地在聽著,忍不住想起他來到此地的過程,雖說不是靈魂出竅,但也一樣像是這個世界的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