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1 / 2)

一些必需之物,這天也陸陸續續送到,他也都如原先議定的收了下來。

夥計跟著他跑前跑後,初見他價錢都不詳談像個粗心大意的人,但冷眼旁觀了多時卻發現他在仔細的地方卻非常人能及,甚至有著超越年齡的沉著老練,不由嘖嘖稱奇,卻不知這少年從小都是一個人生活,早已習慣了照顧好自己。

等到酒菜都已擺上了桌,丁喜仍然沒有等到朋友回來,卻等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來人是一位穿著紫衣的明豔少女,說是為她家夫人送信而來。她獨自坐著馬車而來,衣著華麗精致,姣好的容顏或是因為常年板著臉,帶著幾分冰寒之色,那夥計看了兩眼也不由地低下了頭去。

在看到丁喜的時候,她明媚靈動的眼波定在了他的臉上,瞧著這少年的笑容,竟把平時與人交談時的傲氣都收斂了幾分,連語調都柔軟了許多。

丁喜接過了信函,隨手放在了桌上,抬眼看著那少女,靜靜地問道:“你家夫人是誰?”

她此前沒有言明,仿佛篤定接信之人會知曉,丁喜也確實猜出來了,不過仍在等她說明來意。

紫衣少女甜甜一笑,“師尊石觀音,世人都以石夫人呼之。我是她老人家的四弟子,特奉師命相請丁少俠前去一敘。”石觀音座前的弟子,從來不敢與男子說笑,此次也許是因為獨自前來,沒有他人在旁,她的膽子也大了許多。

丁喜心中了然,他知道楚留香那天說起石觀音的事,並非是沒有緣故的,且昨日他們去找販馬的商人時,他就已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北的沙漠邊緣的小鎮。

隻是沒想到這位石夫人竟連他的名姓也知曉。於是他拆開了那封信函,仿佛毫不防備對方是否會使詐。石觀音曾對楚留香言過,她並不長於用毒;且以她的自負,若要親手對付什麼人,應當是不屑用下毒這麼毫無聲息的辦法的。

紫衣少女一直在偷眼瞧著他,卻發現他在瞧清信函上的字跡時,倏然間氣息竟完全改變了。

眼前的少年,原本溫和內斂得如同古樸含蓄的劍鞘,卻仿佛在這一瞬間,才讓人發現他的劍意原是深藏在劍鞘之內,而被夫人的這封信函所激,絕世的鋒芒刹那間破鞘而出。

紫衣少女從小跟在石觀音身邊,見識過世上無數的神兵利刃,卻在這一刻忍不住驚顫,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但那少年最終也沒有發作,隻是淡淡地說了句知道了,就讓她離開了。

紫衣少女直到出了客棧,猶自忘不了方才的一刻心悸,她上了馬車,低聲吩咐了車夫一句,然後馬車就載著她遠去了。

那客棧夥計見多了南來北往的客人,但這樣明媚鮮妍的少女卻也不是常常能瞧見的,在她跟前不敢抬頭多看,送她出來時倒是戀戀不舍地看著她的背影半晌,直到她的身影沒入了車簾內,馬車也漸漸瞧不見了,才返身回客棧裏去。

在轉身的那一瞬間,他有些奇怪地想著,方才似乎瞧見街邊有個身影,倒像是那位一大早不見人影的客人,仿佛也在那一瞬間跟在那馬車後麵消失了。

夥計隨即又搖了搖頭,認定剛剛是眼花了,那個身影一閃就不見了,是人怎可能有那樣的身法?

跟在那紫衣少女的馬車之後的確實是楚留香,昨晚到了這座小城後,他心頭就有了微妙的預感,仿佛能感覺到石觀音的耳目已經滲透到了這裏。

他看似早已離開,卻一直在客棧附近,也確實讓他等到了石觀音遣來送信之人。他並未跟著她進入客棧,但相信隻要跟上她就可以找到石觀音的落腳之地。

楚留香一生有許多的朋友,有很多曾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但多年來他也一直習慣獨自去麵對最危險的對手,一個人去闖過最艱難的那一關,而將朋友留在相對安全的境地裏。

這次也是一樣,如果必須要與石觀音分出勝敗結果,他依然不想讓那少年陪他涉險。

但楚留香也料錯了一件事,他再想不到石觀音找上的竟是丁喜,那位原本應該是與此間所有的事唯一不相幹的少年。

丁喜獨坐在屋內,那封石觀音的信箋仍放在桌上,已完好無損地折起。

他垂首安靜地坐在桌旁,不用再看上一眼,也知道那信箋上隻有三個字:江雲馨。

那天在餓虎崗的大寶塔上,化裝成胡老五守在一旁,曾聽百裏長青對著他昔日的生死兄弟言道,在他死後,請替他找到一位叫江雲馨的女子,把他的產業全部交給她。

他聽到的時候,沒有憤怒,也不覺感動,心中唯一的感覺是諷刺。

那位柔弱而溫婉的女子,她不會一點武功,拖著病弱的身軀一個人撫養著幼子,還很年輕的時候就逝世了。

她從來沒有抱怨,也沒有過憎恨,短暫而艱難的一生直到最後,仍然不改寬慈與溫柔。

她的名字,無論身前還是死後,都不是這些人有資格提起的。

丁喜向夥計打聽後,得知那紫衣女所說之處,離此地大約有一夜的車馬行程。

他仍然安安靜靜地在屋裏休息,直到暮色落了下來,臨時雇來的馬車已在客棧外相候,他才動身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