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戰搶救過來，卻出現了缺血性腦卒中，即中風。原本剛強的老人，此刻半身不遂，隻能躺在床上，口角歪斜，說話都說不清楚，衰老而可憐。陸擎整日守在床邊照顧他，端茶擦身，喂食，導尿，全由他一個人承擔。短短幾日，他已經憔悴了許多，下巴上掛滿了胡渣，也無心理會，整個人都沉默了。
林葭默默站在門口看著他，心被一陣陣揪痛。那種痛苦，是無聲的，窒息的，說不出來的。就像在冰天雪地中努力尋求一絲溫暖，卻怎麼也找不到。
“看到沒有，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愛情，帶來的災難！”
一道聲音幽幽在她耳旁響起，程青桑站在她身邊。
林葭擦了擦眼角的淚，不說話。
“你自以為偉大，自以為你們的愛是世界上最崇高的東西，無堅不摧，可結果呢？帶來的卻是災難，幾乎是死亡！你認為，是我犯賤和你搶男人，但我也是為了陸大哥著想。如果他愛的不是你，而是其他女人，我也許會祝福。但你，我做不到，因為我預料到會有這一天！”
“陸大哥拒絕我，都是因為你。如果你沒有出現，他不會當著爺爺的麵那麼做，爺爺也不會中風。光是這樣，他已經無法接受。如果你們向他坦白，他真的會死的！就算他和你沒有血緣關係，他畢竟是陸大哥的父親，你忍心用你的愛，把他逼死嗎？”
“如果你們的婚姻，是建立在父親的死亡上，你覺得陸大哥會開心嗎？他不會！”程青桑淡淡地搖了搖頭，“他是個很重感情的男人，他一定會很愧疚，這輩子都帶著遺憾，無法原諒自己！就算和你結婚了，遲早也會和你離婚！你們，絕不會幸福！”
她的話，字字珠璣，淩虐著林葭的心，但她握了握拳，倔強道：“我們會不會幸福，輪不到你判定！”
“難道眼前的一切，還不足以證明我說的？被世人唾棄的婚姻，不會幸福！你遲早會明白，愛情不是婚姻的一切。最重要的，是合適與否！如果你繼續下去，隻會毀了陸家，也毀了陸大哥。他不是那麼輕易放手的人，如果你不想他為難，就該自己離開！”
程青桑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深，深得像不見底的黑淵。從那黑淵泥淖中伸出兩隻手，不斷拉扯著林葭。
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入夜了，林葭借醫院的廚房，熬了些粥端進病房。他神情憔悴，眼瞼下方滿是濃濃的陰影，顯然已經幾天沒有合過眼了，讓她擔心。“三叔，你辛苦，先喝點粥吧！爺爺，我會照顧！”
他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仔仔細細地用毛巾替他陸戰擦拭雙手，擦幹淨了，才把毛巾擰幹掛好，走出了病房。
林葭想了想，跟出去，抱著保溫瓶，問他：“喝點粥，好嗎？”
“林葭……”他喚她的名字，扭頭認真看著她。“你，後悔了嗎？”
她也看著他，純淨的瞳孔像單純的鹿，眼裏隻容得下他的存在，毫不猶豫地搖頭。“不！我不後悔！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勇敢的人，在決定和你在一起之間，猶豫了很久，也顧忌了很多。但一旦作出決定，我就從來沒有後悔過！以後也不會後悔選擇了你！”
陸擎笑了。這是他這麼久以來，露出的第一個笑容，雖然稍縱即逝，雖然很淺，但是他覺得舒心。
一直以來，他習慣了自己默默承受一切，但她的一句話，還是會令他開心，足夠讓他聊以慰藉。再艱難，有她，足矣。“那就好，我絕不會讓我的女人跟了我之後，感到後悔！”
他牽起她的手，放在掌心裏把玩，細細密密地親吻著她的手指。“我向你保證，你想要的幸福，我有我給你。沒有，我會為你爭取！”
“我知道你會的，我現在更多的是擔心你。爺爺中風，你心裏肯定很難受，但我不想你這麼折磨自己。再這樣下去，你人會垮掉的！你總說要我照顧好自己，我也希望你能做到。才幾天，你都憔悴了！我看了，很心疼。”
“我知道，我還能撐下去！”想起這個，陸擎又陷入了愁緒。“我以前總覺得，他的身子是鋼鐵做的，再大的困難都打不倒他。現在看到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