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商場飛雪(2)(1 / 2)

一直注視著廣場動靜的四海商戶,一下子從譚雨嘉動人的舉止中獲得答案。大家從冷冷清清的四海商場跑出來,雪花飛揚的廣場上,人潮湧動,熱情似火。商戶們裏三層外三層地將周慧莎圍在中間。激情激動的表白安慰話語,嗡嗡作響。“我們不要理論家,我們要賺錢!”“賺錢沒有種子,我們自己下崽兒!”“金錢不能不賺,周總不能不要!”……

周慧莎開始時平靜地微笑,接著便是淚光盈盈。廣場上,大家似乎都忘記了一陣緊似一陣的大雪,隻顧享受與周慧莎重逢的新奇和欣慰。直到雪片在她臉上融化,和著湧動的淚水一起淌個不停的時候,大家才擁著她往四海商場裏邊走去。

周慧莎,艱難度過了她生命中難挨的半年時光。免職之後,她身心備受煎熬。她蟄居在新世紀的居室裏,苦思冥想不得要領。一夜之間,她從大家的視線裏消失了。最初幾天裏,她手機關了,座機的線拔了,那個整潔文雅的周總,突然成為慵懶之輩。一頭秀發不再及時梳理,兩隻大眼總噙著兩窪清淚。她瘦削的十指,掬著隱隱作痛的腦袋,不停地長籲短歎,生出不少軟弱無力的憤怒,精神近於崩潰。

她在惱恨鄭硯池,也惱恨自己。當初,怎麼就稀裏糊塗會喜歡上這個人。他那麼突出的壽星眉頭,那麼個性十足的鷹鉤鼻子,那麼凹陷的深眼窩……為了他,她打發走了所有的男人。這些年來,是他把自己的生活糟蹋得不成樣子了。這一次,一定趁這次機會,和他斷絕關係。找個普通人家把自己嫁了。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女人,有幾個能跳出家庭的羈絆?讓時間抹平心靈創傷,得趕快把鄭硯池忘掉。

可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她隱隱感覺到,她和鄭硯池一刀兩斷的勇氣還不夠。因為她在恨他之後,又在無法扼製地想念他。在她激蕩起伏的心田裏,好像無端爬出好多小蟲子,咬噬她刺激她,她一陣陣心慌意亂,想起和鄭硯池在一起的苦樂年華。

是的,他們這驚心動魄的情人關係,在剛開始的年份裏,兩人都曾猶豫徘徊過。周慧莎想在和他中間,埋一樁友誼的界碑,因為她知道他有家室,即便是徒有虛名,那仍然是商貿委主任的家,是機關員工心目中的深水良港。所以,最好是把他當成好大哥,好朋友,好同事。但後來,她眼含熱淚,從列夫·托爾斯泰那兒找到注解:男女之間沒有真正的友誼,有的隻是愛情。老文學青年的她,把大文豪的語錄,工工整整地寫在日記本的扉頁上,卻把沉重的苦戀感受,沉澱在妙齡女郎的心田裏。

再後來,她還是把自己亂七八糟的心緒歸攏總結了一下,結果發現:啥都可以沒有,沒有老鄭不中。什麼叫戀情?戀情就是把聰明人變傻,把精明人變糊塗,也許是堅如磐石的頑固,也許是別人喧天的咒罵。誰經曆過這種戀情,誰就難免被非議而又樂此不疲。

她想念鄭硯池,時間越長,這種想念越是不可自製。她非常清醒,不能和他分手。她還非常自信,她真心所愛的這個男人,是和其他男人不同的。鄭硯池,已經溶解在她的骨子裏血液中。想到這裏,她禁不住焦慮愧悔,想到像鄭硯池這樣的男人,可是比鑽石王老五都搶手。她若是今天不要,隨時都會有女人搖著玫瑰趕上來。

她走到窗前,拉開厚厚的窗幔,見夜空星辰寥落。一輪明月,淺隱在薄雲裏。小區內燈火闌珊,溫馨靜謐。朦朧夜色中,落葉槐樹的稀疏枝條,在秋風中輕輕搖曳。隻有大葉女貞亭亭玉立,昂揚的黑色樹冠,閃耀著碎錢一樣的光亮,稠密堅韌的葉子,緊緊依偎在一起。

正對麵的樓裏有夜貓子,正在看意甲聯賽。大屏幕推出的特寫鏡頭,進球後的球員長發飄逸,揮拳撩腿衝向觀眾席。周慧莎精神為之一振,觸景生情,一下子想起四海商場的足球迷。從生龍活虎熱血沸騰的場麵,聯想到魅力四射如火如荼的生活,全是自己剛剛過去的經曆。一種對人生進行換位思考,對自己原有的創造激情的肯定,便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