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世上真有朵開不了的花你不信

1

那是整個冬天最冷的一天,城市大雪彌漫。

“我要結婚了。”她說。

火紅的喜帖像跳躍的火焰,將他的眼眶點燃。

她如釋重負般,說她自己這輩子運氣就沒有好過。

他想他或多或少明白她說的那種運氣。

小心翼翼收藏生活裏每個破碎的渺小的希望,最後隻攢了滿懷的謝謝惠顧。

“明年夏天?”他問。

他記得她不喜歡夏天,抱怨說潮濕和悶熱讓皮膚上就要長出苔蘚。

“我喜歡冬天,冬天也總要過去,不是嗎。”

她的反問夾雜著酒精的味道,在兩人之間的空氣裏升騰。

他們在朋友的聚會上認識。

說朋友,也不過是將自己當作湊數的對象,冷場時還可提供談資和笑料。

彼時她穿一條墨綠色的吊帶裙,頭發紮成高馬尾,帆布鞋上有自己歪歪扭扭畫的塗鴉。

中途她發現自己的鞋帶散了,彎下身子係鞋帶時,抬頭就撞上了桌角。

應該很疼。所以她才喝了很多很多的酒,眼睛裏溢滿晶瑩漂亮的啤酒花。

她總說他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記得很清楚。

可他人生中唯一的盛大場景,就是與她相遇。世界陷入狂歡,他們在對方的眼睛裏找到方寸的容身之所。

“那,祝你幸福。”

“們”字像慌忙中漏打的字符。

沉默間,他將她麵前的酒杯端過來。學她的樣子,一飲而盡。

胃裏翻江倒海般洶湧,看向她時,眼裏的潮汐同窗外的月亮。

明明滅滅,漲漲落落,照不亮她。

她輕輕歎了口氣,“這杯酒,我就當你敬的喜酒了。”

大雪早已覆蓋他們的來時路。

她將腳步搖晃的他送上計程車,“楊柳巷33號。”

直到車子啟動,他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後視鏡裏的她消失成一個點,那個世界上最寂寞的尼莫點。

2

她不會回來了。

他連續吃了三個月她喜歡吃的微笑麵包,自己卻一點都沒有變得幸福起來。

她其實不怎麼愛笑,右邊臉頰有個用食指關節凹出來的酒窩。

嘴角輕輕上揚就能看到,這樣的弧度既不違和也很禮貌。

雪花落在他的肩膀,堆積成一座墓碑的模樣。

路過即將打烊的麵包店,腳步習慣性地往裏走。

“今天怎麼這麼晚,給你留的。”店長將提前打包好的麵包遞過來。

接過的瞬間他的雙手突然一滯,麵包掉落在地麵。

麵包沒有損毀,心髒卻像破了一個大洞的窗戶,呼呼地往裏麵灌著冷風。

“真冷啊。”他回答說。

轉身離開的背影像一扇年久失修的大門,每走一步都吱呀作響。

耳邊適時響起“謝謝惠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