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一層水霧,將紅錦綠緞都浸透了。雕花的窗,鏤金的爐,紛紛腐朽。
熹微的晨光不是暖,盡是寒。房內的空氣猶如結了冰霜。
周圍變得十分安靜,仿佛有大風掠過,她能清晰地聽到風聲。樓青煜默默地轉身,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忘記了自己從來都是討厭看到女子流淚的。雲薑在他的麵前哭,曾經拂了他的好興致,可是這一回他卻不覺得氣憤。他發現自己的情緒也在跟著她的表情變化。她羞愧,他便覺得忍俊不禁;她憤怒,他就有幾分著急;她受到驚嚇,他又覺得得意;她尷尬,他就也不知道再說什麼了。
這樣的感覺,從前他隻對一個人有過,那個人便是死去的洛家小姐洛明梔。洛明梔可以在他的麵前哭泣,他不會責備她,反而隻會覺得心疼。他會安慰她,哄她開心,想要看她重展笑顏。可是如今那個人卻化成了天空的繁星,紅塵裏的一縷輕煙,她再也不會在他的麵前出現了。
想到這裏,樓青煜不禁悲從中來。
樓青煜和雲薑都沉默了,他們不說話,仿佛彼此之間有一道無形的牆。他們雖然身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各自懷著心事。他們的腦海裏隻有自己想著的那個人,那張臉。
冬日的寒意又濃了幾分。雲薑凍得雙手通紅,像在染料缸子裏泡過似的。她一直在忙,剛歇下來,就聽到門外傳來了太監的傳喚:“靳雲薑——”
“在——”雲薑立刻起身,向跨進門的太監總管張公公行了禮。張公公將拂塵一揮,道:“你隨我去校場那邊。”
“校場?”
雲薑不明原因,隻是先前聽說樓青煜在校場與人比騎射。她以為像她這樣的宮女是不用去的,沒想到張公公竟然親自來傳她。她心中隱隱地覺得不妥,可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裏不對勁,隻好隨著張公公往校場去了。
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一般在人們的臉上切割。
空曠的校場上,眾多的太監宮女們圍成了一個大大的圈,他們在交頭接耳地討論著什麼。雲薑走過去,隻見樓青煜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裳,袖口紮得緊緊的,儼然是武士的裝扮。此時他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看見雲薑來了,嘴角便浮起一抹清淺的笑。-思-兔-網-
“我們開始吧。”
樓青煜從容地站起身來。雲薑還在想,他是在跟誰說開始呢?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了一聲明朗的回應:“好。”雲薑尋著聲音看過去,在校場的另一邊,樓青煜的對麵站著一個劍眉星目的男子——他正是沈就瀾。雲薑頓時停住了腳步。張公公在她的後麵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跟著他走。他將雲薑帶到樓青煜坐的椅子旁邊,低聲道:“你就在這裏候著,皇子要喝茶的時候,你便給他遞過去。”
“是。”雲薑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她直直地望著沈就瀾,心中卻不是滋味。斟茶遞水分明不是她的工作,況且有這麼多宮女在場,為什麼非得要她過來?她看見樓青煜回頭衝她冷冷地一笑,她的拳頭便握得比石頭還硬。
正文 第八章 香肩倦倚嬌無語(5)
張公公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他隻是覺得奇怪,為什麼樓青煜在校場練騎射的時候,不但特地派人出宮請來了沈將軍,還讓他回舜禾宮裏把雲薑也召喚過來?不過主子吩咐下來的事情,他們不說原因,做奴才的也不敢多問,他隻要照做就是了。
沈就瀾卻沒有多想。原本他也無事,正好閑在家中,宮裏來人說六皇子在校場練騎射,想請他過去切磋,他便興致勃勃地來了。到了校場,他連馬都沒有碰一下,就看到樓青煜將眉毛一挑,對他說道:“我們好久不曾比試武藝了。”他們各自換好了裝,一幫奴才也是摩拳擦掌,等著欣賞一場精彩的比試。宮女們尤其興奮,有人明著在為樓青煜歡呼,有人則在暗地裏替沈就瀾加油。大家都以為這是一次公平的切磋,卻沒有料到樓青煜的心裏其實燒著一團火。
這場比試,他是為了發泄心中的怒氣。
自從知道沈就瀾與夏離嫣的事情後,他就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暗算了一般,臉上無光。一個是自己視為手足的好兄弟,一個是父皇曾經寵幸過的妃子,他們卻瞞著他,瞞著全天下的人,在皇宮裏,在皇族的眼皮底下,做著見不得光的事情!他怎能不感到憤慨!不過讓他覺得更加難受的是,他不能揭穿他們的事情。倘若沈就瀾因此而受到懲罰,沈就瀾將人頭落地,那絕對不是他願意看見的。如果他繼續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任由沈就瀾與夏離嫣繼續往來,他又覺得對不起自己的父皇。他覺得自己進退兩難,心裏隻覺得煩躁,就想到要把沈就瀾好好地教訓一番。這場比試,樓青煜故意要雲薑過來看,他是想向她示威,讓她什麼事情都不敢再瞞著他,以後她必須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他是她的主子,是她的天,他討厭被奴才瞞騙的感覺。
比試正式開始。
樓青煜一上場便用足了勁,好像在自己對麵站著的不是一個有血肉之軀的人,而是沒有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