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得感謝您的遺傳。”我把茶杯捧在手裏,“或者您可以謙虛地認為這是我的天賦。”

他是我的父親,當然也足夠聰明。通過我的動作,他應該也看出來我知道他打算做什麼了。他便保持著微笑,蹲下`身,視線與我齊平:“布魯尼對你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吧。”

我將杯裏的紅茶倒到了腳邊。我倒得很慢,可以清楚地看到紅茶一點一點澆在地毯上,把那細軟的羊毛料腐蝕幹淨。假設我沒有倒掉這杯紅茶,而是將它吞入腹中,那麼消失殆盡的將是我的口腔、腸道和其他內髒。我能想象那是一番怎樣精彩的畫麵,它一定比馬爾斯此刻平靜的表情更加精彩。

直到杯中的紅茶已經傾瀉得一幹二淨,我才把茶杯遞還給他:“顯然最重要的永遠是性命。有了命,我們才能再考慮點別的什麼。”

他揚起嘴角笑了。那笑容十分苦澀,像極了彌涅耳瓦告訴我他愛我時的笑容。

“抱歉。”他目不轉睛地凝視我的臉,“一直以來,我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

我相信對他人的愛永遠是虛偽的。那些所謂的愛,源於私欲。為了產生“愛人”而引發的滿足感,人們把自身的情感衝動和對他人所做的行為統稱為“愛”。歸根究底,他們愛的不過是自己而已。

這或許就是裴多菲·山陀爾在詩中寫下“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的原因。

馬爾斯並沒有錯。他隻是不懂得如何做到虛偽。而我作為他的女兒,也並不是那麼熱愛虛偽這項事業。所以我不乞求任何人的原諒,也不原諒任何人。我不相信任何人的愛,即使我會利用它。我也不會愛任何人,即使我會承擔我應盡的責任。

“知道麼,父親。”我盯著馬爾斯的眼睛,在他的眼裏找到了我自己的身影,“彌涅耳瓦姑姑告訴我,您很愛我。”我歪了歪腦袋,“可我不信。我不信她,也不信您。”

那晚,他在奶奶的幫助下拋下一切,離開了布魯尼。

這件事的影響自然勝過當初我患病的消息不脛而走後引發的風波。王國議會的譴責,同黨的質問,輿論質疑引起的家族產業崩潰,所有重擔在一夜之間統統壓到了彌涅耳瓦肩上。

原諒她從小在軍營長大,連財務報表都看不懂,麵對種種陌生的名詞隻能啞口無言。我從未在她那張高傲的臉上看見過這麼難堪的神色。“叛國”的兄長帶給她的不僅是顏麵掃盡的衝擊,接下來她還要直麵四年來全部努力的崩盤,以及九死一生的戰爭。

莊園內人心惶惶,仆人們不再幹活,時而聚集在一塊兒心急如焚地為將來做打算,即便看到彌涅耳瓦經過也不再誠惶誠恐。

真是可悲。這就是她所堅信的愛。脆弱,不堪一擊。

我以為她終於要看清這一切了,沒想到她卻在這個時候接任了家族,並決定響應議會的要求,帶兵收複羅馬,為布魯尼將功贖罪。

我想她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布魯尼對她來說比性命更重要。

然而很快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