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早已嚇得瑟瑟發抖,就差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艾斯又抬了抬手,一名騎士便會意地走了過去,喝問道:“教堂的水井在哪裏!?”
神父哆哆嗦嗦地抬起手,卻說不出話來。艾斯緩緩地歎了口氣,輕聲道:“我說,教堂的水井就正在我麵前。”
地麵仿佛發生了幾下輕微的抖動,眾人眼前一花,一口蓋著橫欄的水井便出現在了艾斯的麵前。騎士們早已習慣了這種場景,神父卻才剛剛看到,還沒有從驚懼中回過神來的他眼皮顫了顫,眼皮一翻,便昏倒過去。
艾斯也沒時間理會他,摩西之杖放在了水井的上方,接連著念出了四五個咒語,又用領域的力量加以穩固,讓整口水井可以在一段時間內保持凝聚光元素的能力。做完以後,他便回到了馬車之中,而騎士們習以為常地粗暴弄醒了神父,把一份說明留到他手中,便帶著車隊重新疾馳而去。
這樣的流程,他們已經重複了數百次。從羅馬出發直到現在,也已經過去了二十天的時間。他們的行程已然接近了終點,一路上所看到的死屍也是越來越多……艾斯本以為自己送走的那些“光之孕育”可以拖延足夠多的時間,但他低估了人性的貪婪和可怖。沒有人會不怕死,而擁有得越多的人往往也就越加怕死……他的光之孕育的確拯救了很多人的生命,但那些人僅限於貴族、神職人員和身家殷富的商人們,平民們的死屍仍然橫亙四處,死亡的陰翳高舉不落。
在死神麵前,原本人人都擁有著平等的地位;然而因為艾斯送去的那些光之孕育,罪惡者幸運存活、而原本可以因此避免死亡命運的平民們卻在迎來希望後又一次陷入了絕望……
但就算能一開始就料到這樣的情況,艾斯也不得不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發散光明的種子。因為對神而言,人和人之間是沒有區別的。善或惡、貧窮或富有,在神祇眼中,也不過都是地位平等的“人”而已。統治人類判別善惡的是王權,而非神權。神的要義就是公正平等地對待每一個生靈,即使這些人貪婪自私得令人惡心,艾斯也隻能一視同仁地將他們看作被自己挽救了生命的功績。
這是瑪瑞斯大陸上強者們公認的真理,也是被這個世界的神祇所承認的規則。原本這也是被艾斯理所當然地奉行的規則,然而在一路走來、見證了成千上萬的死屍餓殍和那些滿腦肥腸、即使麵對瘟疫也不忘對人頤指氣使著要東要西的貴族老爺們後,艾斯原本的信念卻不經意間發生了動搖。
如果眾生在神祇眼中真正平等,為什麼神祇又要扶植一方的勢力來和另一方的信仰發動戰爭?如果眾生真的平等,為什麼犯下累累罪行的人買下足夠多的贖罪符就可以獲得前往神界的機會、而一生行善淳樸正直的人死後卻隻能等待魂靈的消散?如果神權和王權真的完全分開,為什麼又會出現宗教裁判所這種存在?
原本當作是理所當然的現象的東西,現在卻逐漸揭露了猙獰的麵孔。
一邊要維持著領域、不斷進行施法,一邊還要思考神祇的本質和法則的真正能力,艾斯現在整個人都疲憊到了極點,然而被壓榨到極限的精神卻也亢奮到了極點。想要突破,就必須先把自己壓榨到極致,而艾斯如今正如一張即將滿弦的弓,隻待到達頂點,便能夠射|出那至關重要的一箭。
瘟疫對教廷而言意味著機會,對他而言卻更意味著機會。如果他真的能抓|住心中的觸動,真正明白了自己想要貫行的道路……
艾斯揉了揉眉心,目光炯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