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相說得不錯,”蘇定一此刻臉上方才透出喜色,“京裏打點的一應花費,都包在下官身上。”
“些須身外之物何須介懷?”蕭仲卿實在忍不住,仰麵放聲大笑,“明日便有人送一份大禮給蘇大人,大人隻管等著向朝廷領賞便是了。”
“什麼功勞?”蘇定一猶自懵懂。
“昔日故人的一段舊債,不關蘇大人的事,”蕭逸輕舒一口氣,“我明日便去東江,親自了結它罷。”
有什麼刺得胸口隱隱作痛,仿佛二十年的舊創又一次崩裂,蕭逸望著頭頂星漢燦爛的蒼穹,心頭卻驀地湧上一陣蒼涼。
濟全山西起靖州,橫貫南州至淮州西部,洪江從它腳下流過,將兩岸分成壁壘分明的兩塊,北岸屬齊,南岸屬晉。東江郡在濟全山東,洪江支流濟水,汶水在此處交彙,注入東湖。這一帶澤國數百裏,綿延至濟全山下,正是天然的水陸要衝,曆來為齊晉兩方爭奪不休,直到洪德八年,先帝遣大將將東江南麵晉人水營盡皆攻破,方有了數年休養生息的太平光景,然而不過十年,東江水營便起兵亂,自副將以下盡皆落草為寇,依據濟全山與朝廷征戰不休,東江子民又流離失所。
從靖江府一路看過來,眼前大好魚米之鄉荒蕪不堪,東湖偌大水麵,不見漁火商船,隻有數隻小舟時近時遠相隨,審遇不由得歎息。
“什麼時候了?”他抬頭望了望天色,此刻東方始白,殘星在頭頂也仍清晰可辨,“杜家的人怎麼還不來?”
“不必擔心,”小舟繞過眼前一片沙洲時微微一蕩,葉秋臨伸手接住從桌上滑落的酒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望著對麵的審遇一笑,“若是杜大當家誤了時辰,咱們就多吃他幾條東湖裏的魚。”
審遇與葉秋臨相處不過數日,卻已經厭煩他輕浮的脾氣,見他說得不像話,狠狠咳嗽一聲,隻顧催促艄公:“再向前些,再向前些。”
“不成。”艄公朝圍在船周圍的幾隻小舟努了努嘴,使勁地搖頭,“若是趕在這些人的前麵,水寨裏的人便要放火箭了。”
“水寨?”審遇打量著靜悄悄的蘆葦蕩,“怎麼不見人?”
“自然不能讓我們看見——”艄公一語未了,忽見最前麵的一隻小舟朝他打了幾色旗號,他揉了揉眼睛,又盯了一會兒,不由得大喜,手腳麻利地把舵向右扳,“轉過這片灘頭,便到地方了。”
“是麼?”審遇仔細地審視四周,空蕩蕩的一片水麵上並不異狀,他正自驚訝,一眼瞥見葉秋臨眼睛也不抬地據案大嚼清蒸湖魚,不由得“嘿”了一聲,起身出艙,立在船頭張望。
眼前水麵漸窄,收束成窄窄一線,銀針般沿著青翠的山體□去,兩岸岩壁如削,腳下碧水如帶,審遇還不及讚歎,小舟隨著水流一個急轉,一道黑沉沉的水門赫然出現在眼前,將前路擋住,水門下兩個小門內外巡邏的小舟穿梭不絕,水門兩旁箭樓林立,葉秋臨丟下筷子,出艙與審遇並肩而立,笑嘻嘻仰頭觀望。不多時,城頭上傳下令旗,一隻小舟前導,引著坐船通過左邊的小門,進了水門,又拐入一條支流,向西整整半個時辰,方在一片滿是竹林的沙洲邊停住,請兩人下船,沿著石子鋪成的小路,曲曲折折行到三間雅舍前。
早有十幾個人迎了出來,一個豪雄大漢越眾而出,連連向審遇拱手:“先生一路辛苦,杜某這裏替家父賠罪了!”
“杜大當家,久仰。”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