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格一直拎著那個密碼箱子站在一邊。前後旁觀了這麼一場,他也略略知道了事件的來龍去脈。而此刻看著眼前這副情景,他明白這個嚴叔叔是死活都甩不脫了,就隻好暫且壓下心事,走上前去要扶三錦。
三錦在路上一直鎮定,此刻卻是渾身脫力,站不起來了。
癱在地上緩了片刻,他很虛弱的爬起身,先是探頭親吻了二格的臉蛋,然後走到輪椅前彎下腰,又親吻了嚴雲農的額頭。
長長的籲出一口氣,他又坐回地上去了。
麥克文做事一貫很有條理,將所有步驟都穿成一條線,讓人可以一氣嗬成的做完。他在事先已經想方法辦出了三錦等人的護照;又煩勞不知情的蘇鴻老陪自己去六國飯店門口堵住馬國英;當看到蘇鴻老果然一如既往的健談,同馬國英聊了個不可開交時,他就知道自己的計劃大有成功之希望了。
他提前打出長途電話,讓學生買好機票等待;如今就按照計劃上午抵達了南京,而後按照計劃下午轉乘飛機又去了上海;最後依然是按照計劃,晚上繼續轉乘飛機——這回飛的遠了,一直到了他的祖國。
這一段旅途,夥伴共有六人,其中包括三錦這一家三口,光棍麥克文,以及兩名師從麥克文的中國學生。麥克文在中國住了兩年集中營,被磨礪掉了一層皮,於是開始懷念故土;由於他名望極高,所以人未回國,先接到了某大學的聘書,請他去擔任東方文化一科的教授;而這兩名學生也就借此機會攀上麥克文,前往英國去做一名留學生,想要混張洋文憑回來。
麥克文對三錦一直是很青睞的,而三錦在他那裏學成之後,也一直不曾與他疏遠。在集中營擇菜的那兩年,麥老先生窮困潦倒、無人問津,幸有三錦輾轉找過來送他衣食藥品,讓他不至於營養不良而死。如今三錦,這個中國前朝的小貴族,從落魄變為落難,逃亡到這異國,那麥老先生又怎能不對他多加照顧呢?
麥克文為三錦找了一處房子——是座磚石結構的二層小樓,雖然裏麵房間狹小,處處逼仄,可是按照那點租金來講,也就不能算壞。三錦雇了當地一個華裔傭人來照顧嚴雲農,因為真正醫院內的看護婦們都不肯過來伺候華人,所以他隻好親自兼職護工,沒事就把嚴雲農按在床上揉搓一頓,權當是按摩。
除此之外,他還擁有了一份工作——麥克文把他引薦進大學,讓他成為了自己的助手。麥克文這樣的大學問家,帶有一名助手是很正當的要求;而三錦學貫中日,英文也說得爛熟,成為一名助手也是很夠資格的。
助手的工作著實輕鬆,三錦每天要做的不過是陪老先生聊聊閑天,偶爾翻譯一點簡單的、不重要的資料。麥克文有意讓他繼續深造,讀個博士學位;然而三錦終日懶洋洋的,並不願意用功。
每個月他都會得到一筆微薄薪水,放在先前,這點錢當然不算什麼;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他雖然有些積蓄,但往長遠看去,還是要開源節流,早做打算才行。幸而他現在也沒什麼開銷,主要就是一個吃飯穿衣了。
對於目前的生活,三錦深感滿意。每天早上他睜開眼睛,不管嚴雲農醒沒醒,一定會手腳並用的將對方踢打一頓,目的是為老嚴鬆筋活血。起床吃過傭人準備的早飯,他就挎著一個牛皮書包步行前往學校——中午不回來,麥克文會出資喂飽他。
下午兩三點鍾的時候,他挎著書包回家了,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