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她們幾個年紀相仿,不要拿規矩束著她們。讓她們自個兒到一旁說悄悄話去。”

瞧著女孩子們親親熱熱的說著體己話,賈母心中殘留的傷感也不見了。她向來偏寵府中的孫女們,心中覺得自己年華雖不再了,但看著這些年輕妙齡的女孩兒們,不禁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做姑娘的時候。於是,心下愈發喜歡將府裏的女孩們養在身旁。

“是。老太太(外祖母)”

李紈領著四名女孩微笑欠身,相互拉著手,坐到一旁去輕言細語,聊聊平時的念書識字,針線活,喜好之類。聊著,聊著,難免聊到林黛玉的母親賈敏,聽到她眼眶泛紅的提及母親在病中還思念著遠在金陵的賈母,剛轉悲為喜的賈老太太再度嗚咽起來,悲悲切切的拿著帕子說道:

“我養下的這些兒女中,最最疼愛的便是你母親。原想著林姑爺品性良善,待你母甚好。她又養了你和你弟弟,這輩子也算圓滿了。誰料到,她福薄。受得不這世間的榮華。硬是丟下你們這苦命的姐弟二人,與那情深意重的姑爺……先行一步。我苦命的孩兒啊……你讓我這一心盼望著能再見你一麵的老母如何是好?”

說著,老太太淚流滿麵,再難掩住心中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之情。

屋子裏的人見到了,紛紛出言勸慰,好不容易才略微止住老太太一時間的傷感。她拿起帕子拭擦了下眼角,拉起林黛玉的手,細細的打量,見黛玉年紀雖小,然眉眼中依稀能見到幾分她母親賈敏的不俗風範,隻是身子骨瞧著甚是孱弱,好似先天有些不足。不過,這孩子言談中自然流露出一股子清塵絕俗的氣息,倒是彌補了身子上的缺憾。

賈母心念一動,不禁開口問道:“丫頭,你的身子骨看著有些弱。你母親可曾為你找人調理?”

“外祖母。我這是先天的胎裏不足,從出生那會子起,便不曾斷過藥膳。爹爹與娘親更是為我尋訪了不少名醫調理,但皆不見效。”

想起家中父母為她的身子操心的畫麵,林黛玉淡然的眸子瞬間柔和了不少,清麗的容顏越加光彩照人。

“在三歲那年,家中來了一位瘋瘋癲癲的癩頭和尚,硬是賴在家中不走。嚷嚷著要化我出家。非說我與西方佛主的緣分深不可言,生來便是那邊的人。爹爹聽了之後,心上很是不悅。娘親神情恍惚著念叨,說我是她從觀音娘娘跟前求來的。菩薩慈悲為懷,想必不忍心拆散人間骨肉。那癩頭和尚見爹娘執意不允,便歎息了一聲說:你們既然舍不得,那她的病這輩子都不會好。倘若想要她好起來,這一生都不能聽到哭聲。且除了家中至親,其他外姓之人一概不見,方可保她一生平安。”

“外祖母,這也是爹爹接到您的書信後,一再猶豫讓我前來的緣由。他也是怕真的應驗了那癩頭和尚所說的話。”

林黛玉淺淡幾語,將老太太心中對林姑爺不滿,掃得一幹二淨。

“哦。原是如此。可憐天下父母心!”

賈母很理解為人父母的心情,聽到黛玉講明一再婉拒,拖延來金陵的理由。原本就憐她年幼喪母,對她很是憐惜。今又聽到她不卑不亢的一番言語,對她的喜愛之情不覺又加深了幾分。甚至超過了幾位嫡親的孫女,趕上最為疼愛的孫兒賈寶玉。

“你如今都用什麼方子調理?”她又問道。

林黛玉抬起頭,墨色的眸子瞥向立在角落處一臉木訥樣的雪雁,神色淡淡的說道:

“那癩頭和尚臨走的時候,留下一本破本子。上麵寫了不少食療養生的法子。我一直都是按照上麵的方子用四季的瓜果花草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