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喜,挑撥勾劃間,竟讓人心頭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那琴音,既讓人有乘風歸去,飄飄欲仙之感;又讓人生出滿腹心事,無從訴說的之苦;然聽到最後,悠悠蕩蕩的琴音如同狂風驟雨般,驟然停歇,沉浸其中的人,方才驚醒過來,詠歎: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好端端的,怎麼停了?林妹妹,你接著往下彈呀。”在外屋偷聽多時,忽見琴音止住,意猶未盡的賈寶玉興匆匆地衝進裏屋,叫嚷著繼續。
“這曲子真是好聽!竟是我從未聽過的。林妹妹,可有曲譜。”他殷勤地端起紫鵑泡好的花茶,湊到坐在琴案旁的黛玉跟前。
轉過頭,淡淡地瞥他一眼,黛玉伸手端過茶杯,起身走到黃楊花梨木的圓桌旁,自顧自喝著茶水,不答話。
等了好一會,也不見黛玉回應他,寶玉急了,忙上前彎下`身子,小心地扯扯她的袖子,討好的問道:
“妹妹可是生氣了。”
“你在屋子外麵聽多久了?”黛玉不答反問。
寶玉略一遲疑,紅著臉賠笑道:“就一小會兒工夫。妹妹的這曲子真是好聽,讓人聽了,覺得胸中的煩惱一掃而光。”
“有什麼好聽的。不過是隨意撥弄了幾下琴弦。我看是因為你心裏有事,才會覺得這琴聲好聽。所謂,彈著無意,聽者有心。大概就是指你這樣的了。”
黛玉也不跟他多廢話,語氣淡淡地指出他心中的煩惱。
“聽妹妹這麼一說,我倒是明白。”
寶玉雙手按膝,身子向前探了探,瞅住黛玉手裏拿著繡的香囊,討要道:“妹妹做的香囊荷包極好,不如送我一個。”
他說著,就伸手去拿針線簍子剛剛做好的淺紫色,繡了萱草花樣的荷包。
“啪”黛玉手不留情地拍掉他剛探出的手,冷著臉說:“願意為你做的姐姐妹妹多了去,你又何必來蹭我給我爹爹和弟弟做的?紫鵑,把東西給我收起來。”
紫鵑瞄了瞄臉色不大好看的寶玉,再看看自家姑娘,硬著頭皮上去,將荷包收進箱子裏。
“她們做得沒你好。”寶玉忍住,委屈的辯解。
黛玉不理睬他,轉過臉,淡淡的盯著他,過了好一會子,她才涼涼的開口:“她們做得不好,你就隨便送給底下的奴才們?”
來府裏後,她曾私下裏聽寶玉房裏的丫鬟們抱怨說,跟在寶玉身旁侍候的小廝們太放肆。整天惦記著爺身上的東西。寶玉的心腸又軟,出手又大方,見他們要,就隨手給。一點也不珍惜姐妹們的心意。
“我不會把你送的香囊,送給別人的。”寶玉訕訕的保證。
“等我哪天得空了,再說吧。”黛玉見好就收。
她知道寶玉性子倔強,真要和她磨嘰上了,吃虧得肯定不是他。倒不是她小氣,不給他。隻是想著自己辛辛苦苦繡製出來的東西,被他隨手丟給了別人。心裏頭就感到極不舒服。她是個念舊的人,貼身帶的荷包,還是母親賈敏身體好的時候,給她做的。遂也見不得別人糟蹋東西。
“我聽說,明天你薛姨母家的人要來。”黛玉漫不經心地岔開話題,手中的針線活也停了下來,省得身邊的人老是惦記著。
“哦。聽太太說,明兒個上午到。”寶玉拾起她放下的香囊把玩,心裏不是很在意薛家的人上京。
黛玉側頭凝視繪在花瓶上豐姿玉骨的美人,輕歎道:“必是一位舉止嫻雅的美人!”
“你怎知道她是美人?”寶玉詫異地望向看著花瓶上美人出神的黛玉,很奇怪她為什麼如此肯定薛家的女兒是一位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