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流心下有了譜,確定他還算平安,就開始忙碌起來。

先燒了一壺開水,又跑到廚房淘米熬粥,喝粥最是養胃,不加任何食材,最純粹的白米粥,熬得粘稠,米粒鬆軟,最後打了隻蛋,打成了蛋花,融入白粥,素的基本沒有什麼鹹淡。

沐流開始學做菜時間不長,卻興致盎然,對此頗有天賦,她端了粥,鬆田已經適應了燈光,半坐了起來,他蜷著身子,一手撐在沙發上,另一手捂著胃,想來藥物作用不是很大。

沐流打開冰箱掃了一眼,她冷哼一聲:“昨天剩下的壽司你冰冰涼涼的都吃了?”

鬆田用勺子攪拌碗中的粥,讓它盡快涼下來,他臉上依舊白慘慘的,語調依舊是漫不經心,卻憔悴的尾音發顫:“還有超市買的咖啡。”

沐流翻了個白眼,這種冷冷熱熱攪和在一起倉促進肚,你老人家脆弱的胃當然受不了,她沉吟了幾秒:“光吃藥不行,吃完粥去趟醫院打個點滴吧,要不要告訴美和子姐姐。”

“不告訴她。”鬆田這話說的果決,聲音是低低的沙啞。

沐流歎了口氣,不再提這件事,鬆田的粥喝的極快,熱騰騰而軟綿綿的感覺從舌尖一直延伸到胃中,舒服的讓人不由自主的發出感歎。

雖然胃中還是不可抑製的疼,但翻滾的熱氣卻減輕了疼,他鬆了口氣:“我自己去醫院吧,你下碗麵,然後去做功課。”

沐流卻沒動彈,坐在茶幾上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淺棕色的瞳仁表麵像是印出一層薄薄的冰,鬆田心中一顫,莫名想起了三年前的葬禮上,她抱著淺倉前輩的骨灰盒,不哭不鬧,就這麼涼冰冰的站在那裏,也是這樣一幅表情。

“鬆田陣平。”沐流隻有在生氣的時候喊他全名,“我在想,如果沒有我,你這些年來是怎麼過來的,你是不是覺得反正自己孑然一身了無牽掛,所以這麼糟蹋身體,突然死掉了都不會擔心任何人?”

鬆田心中凜然,語調是難得的軟化:“丫頭別說傻話,我還得照顧你了。”這話說得挺底氣不足,但也勉強算得上,“小毛病了,我不會像淺倉前輩那樣的……”

沐流眉毛動了動,表情總算有了片刻的生動,鬆田趁熱打鐵:“還是你跟我去醫院吧,打個點滴,一會就好。”

鬆田通常性格惡劣散漫又自大,此時難得拉下了臉,甚至有點小心翼翼的味道,沐流雖然繃著臉,心中的氣卻早已煙消雲散,剛剛心中湧起的害怕是真的,她是真的害怕鬆田有一天也跟爸爸一樣,她又變成了一個人,人類天生是群居動物,一個人久了會孤單。

兩人上了出租車,打開手機,微信上是黑羽快鬥發來的一個笑臉,沐流心情好了些,到和他聊了幾句,黑羽健談幽默,還有幾分風流帶痞的不正經。

車子很快開到了醫院,其實沐流不喜歡醫院,淺倉延生是在這裏咽的氣,大型爆炸血肉橫飛,卻依舊掉著口氣不肯合眼,直到鬆田抓著他的手保證照顧好沐流,他才安心的走了。

日本幾乎全民醫保,醫院的各個窗口永遠在排隊,掛號門診一係列事情完結,鬆田順利的打上了點滴,沐流不喜歡消毒水的味道,也不喜歡病床上各色病人痛苦的樣子,她來到走廊,坐在長椅上發推特。

難得感時花濺淚的發了一段矯情的感想,配上一張醫院走廊的牆壁,慘白的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服部的電話很快打了過來,問候了幾句,見她沒事,隻是有點心情不好就說要不要暑假來大阪玩一陣子,沐流想了想說想去神奈川看海,服部十分爽快的答應了。

沐流覺得,一天可以偶遇兩次,那就說明比較有緣分,第一次黑羽快遞是從天而降的,第二次他是從下往上的。

沐流正在刷微博,一抬眼皮子就看見黑羽蹲在地上正衝她一臉笑眯眯,幹幹淨淨的一張俊臉,線條挺拔流暢,光風霽月。

沐流脫口而出:“挺有緣的。”

在醫院都能碰見。

黑羽微笑著點點頭,看她的情景,已然猜出了大概:“你也是陪人過來看病的?”話音未落,他翻開手掌,剛剛還空空如此的漂亮掌心上,變出來了一瓶橙汁。

沐流驚喜,由衷讚歎:“你是怎麼做到的?”

黑羽擠眉弄眼,拉長音:“我是月下的魔術師哦……”

沐流黑線,這時候,黑羽的朋友遠遠的喊著他的名字,十分好聽,像翠柳上的黃鸝,婉轉清脆,是個黑發的漂亮姑娘,眉目舒暢,表情開朗。

沐流打趣:“很漂亮的女朋友。”

黑羽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是青梅竹馬,那淺倉同學,我先走了,周末等你的沙冰哦。”

沐流點頭,滿臉微笑的跟他道別,青梅竹馬啊……不自覺的想到了和葉和平次,真是青澀純真的美好感情。

沐流收回了視線,往點滴室走去,手中的橙汁冰冰涼涼,打開蓋子,濃鬱的橙子味道衝淡了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味。

莫名想起了遠在神奈川的兒時玩伴,他們……算不上青梅竹馬,隻是一起玩了兩年,後來淺倉延生接到調職,一家兩口輾轉來到東京定居,一晃十年過去,曾經的信件已然發黃,遠在那邊的小夥伴,你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