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濃,一紙水墨江南暈開多少夢。自古江南多繁華,而江南最盛名之處便是揚州。青石巷,水流長,揮銀撒幣之地,紙醉金迷之鄉。揚州多青樓,鏡月閣就是個中翹楚。鏡月閣本來並不叫這個名字,因為這實在不像一個煙花之地該有的名稱,隻因一年前鏡月姑娘來到這裏,它一躍成為揚州最大的青樓,名字也就改成如今的鏡月閣。在閣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隻有每月逢五之日鏡月姑娘才會出現為八方來客撫琴獻舞,而那一天隻有手持鏡緣令者方能入閣一睹佳人芳顏。這一天正是三月十五,江南少了一絲冷意,多了些許暖意,天色已歇,晚陽沉淪睡去,鏡月姑娘如約而至。富麗的大廳中十二盞吊蓮燭燈忽的亮起,劃破方才短暫的黑暗,姑娘不知何時已從半空飄然而下,宛如謫凡的仙子。她蒙著麵紗,著華麗的舞衣,衣上多飾瓊琚玉瑤,交擊之聲若流水汨汨,又似空穀鶯啼。琴聲突起,人已穩穩落在閣中央一方池水中的八角玉台,玉台外圍如眾星拱月般的高腳燭台躥起燭火,碧澈的水倒映著舞者玲瓏的身姿。鏡緣令每次隻發八十枚,而無疑此刻鏡月閣中已經坐滿了各地來的江湖豪客王公貴族。二樓角落裏一名青衫男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麵容俊俏卻透露著滄桑,堅毅的臉上無悲無喜,身邊斜斜放著一把鐵劍,鐵劍沒有劍鞘,被黝黑的材質完全包裹住,活像一根鐵棍,若非還有劍柄劍首可辨,否則難以想象這真是一把劍。此人是消失了六年的淩淵。玉台上的鏡月姑娘微微做了個揖,便隨著清雅的琴聲悠然起舞。足尖微踮,衣袂輕旋,蓮臂搖柔,水袖揮卷,杏目流輝,舞姿曼妙,正是她的成名舞“若君來”!眾人無不暗驚,是誰來了竟能讓鏡月姑娘跳上“若君來”?淩淵怔怔看著樓下美麗的舞姬,心中泛起難以言明的滋味,若君來,若君來,如若君來,又當如何?
一年前,揚州城。
煙花三月下揚州。三月的揚州本該是鶯啼柳綠水意墨濃的季節,但那一夜對揚州最大的世家江家來說卻是如此不平靜的一夜。明月高懸,空明的光灑在本應是寂靜的深院裏,如今卻是徒增悲涼。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的氣息,刀劍凜冽著月光,寒冷而瘋狂。江家二爺江瀧海率眾突殺入東廂,大爺江瀧山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損失慘重。好不容易站住陣腳,江瀧山率領心腹拚死頑抗。畢竟餘威猶在,江瀧山一方竟不敢對前一天還是莊主的大爺逼之太急,局勢漸漸變得膠著,勝敗的關鍵開始取決於瀧江山莊兩大高手的對決……
哼!二樓角落裏的淩淵低低冷笑一聲,他知道江瀧海打的什麼主意,也明白自己的作用,不明白到底誰是棋子的怕是江瀧海吧!江家大爺二爺的矛盾由來已久,相互間爭鬥不斷,江瀧海狼子野心,早已有了取而代之的心思。而自己的出現,不過是激化了兩人的矛盾,更是為密謀者增加了勝利的籌碼。江瀧海的武功不弱,可比起他大哥來仍有一定差距,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在江瀧山認為勝負已定鬆弛懈怠之際將劍狠狠送進他的胸口。他做到了,自己早已不是以前那個任人宰割的少年,現在,他的手中有劍,更有強大的力量!
江瀧海在大笑,作為勝利者他有這個資格,盡管他的笑配合著身上染血的衣衫看起來那般可怖。“我的好大哥,你還不知道殺你的人是誰吧?”他看著地上垂死的前莊主,眼中迸射著興奮與快意,“你這些年壓的我好苦,也罷,看在兄弟情分上就讓你做個明白鬼吧!殺你的,是淩…家…公…子啊!他來報仇來了,誰叫你當年不聽我勸為了想在揚州一家坐大而見死不救呢?是了,你不去趁火打劫就已經不錯了,哪裏會去救援呢?唉,可憐淩老弟死得這般冤屈!”江家二爺蹲了下來在江瀧山耳邊倨傲低語,“大哥,你後悔嗎?哈哈!”江瀧山突然用盡氣力咬住他親弟弟的耳朵,鮮血流進他幹裂的嘴唇,這位一世梟雄隻來得及含糊喊一聲“好”字最終被扭斷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