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你以前,是那般的驕傲的。沒必要,沒必要……不知道為什麼,心底的悲傷如同海潮一般湧了上來。就好像,是多年之前,我在那場千萬人矚目的婚禮上,站在大廳之中問她話的時候那樣……那樣的苦澀。

雙腿似是注了鉛,再難行走。“你長大了。”我嘴角扯了個笑,向前抱住了她。如同此前做的一般,像個和藹的師傅,緊緊的抱住了她。

沒有迦葉,沒有青丘,沒有那場注定分別的相遇。有的,隻是兩千年前初識的南柯和迷穀……

她在我懷裏顫唞,緊緊的擁住了我,像個溺水的孩子一樣,聲音裏有著極力隱藏的不安,“可我剛成年。”

“你成年好久了。”

“你說,要我成為你的妻的。”

“你已經是了。”

“你騙我,騙我,你說會一直陪著我的。”

“我沒有……”

她的靈台一片的混亂,或許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經混亂不堪了。她說一句,我會回一句。

“迦葉?”

“嗯。”

“南柯?”

“嗯”

“師傅?”

“嗯。”

她喊我迦葉時,滿眼的苦澀,喊我南柯時,滿心的不舍,喊我師傅時,全是眷戀。

她分不清自己是青丘還是迷穀,那麼多日夜裏,兩個人的記憶,兩段不同的機遇在她的腦海糾葛,早就亂了……

可無論是青丘,還是迷穀,都是那個人啊……

痛苦的根源,是忘不掉……

我終於明白了,那個人封住我記憶時,說的那句話。我從來都沒有在糾結,自己是因為迷途蝶愛上青丘的,還是本來就愛的。對我來說,能為一個人赴死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青丘,她那麼聰明,也不應該去糾結的。

她沒有用迷穀花引誘我,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自願的……

我們這一族的人,一代隻有一個,象征的是天地至道。為了這天地隕身,本就是我們該做的事,就算是沒有青丘,我也還是會渡情劫,遭七死之殤。所以……那幫人的算計,如今想來,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你是青丘之國的帝王而我終究要化道了,一切,就這樣吧……

我離開了,一切,都結束了吧……

我將手放在她的天靈之上,低頭輕聲喚了一聲她的名字,“迷穀……”

她抬頭,還沒有回應我,我施在她天靈之上的消魂引轟然鳴唱。她抬頭的那一瞬,我看清了她咻然放大的瞳孔之中,含著的驚恐……

消魂引出,黃泉碧落永不見……你再也,不用想起我了……

二十萬年前,天道崩,諸神隕。鴻鈞天帝以身化道,修了天道。可是天地仍舊有缺。需到中央山上尋到世界之樹建木的木神一族中天道完美之人,以身化道方能補缺,而你的道,是不完整的,迦葉……

我立在桃花樹下,望著底下翻滾的雲海,腦海裏響徹的都是那一年風揺在我耳邊說的話……

落樊還是尋來了,什麼都沒有說,隻陪著我看天外的雲卷雲舒。我忽然就想到剛來青丘之國的日子,遇上的那一個女人。

那一日,桃花紛飛,那個人就站在桃花樹底下,一襲青衫,風姿卓然。

每一日,我在不遠的處都觀著同一個人的同一個背影,直至,化成了一棵萬年鬆守在了她的身旁。

又一年,我知道她的名,青丘……

再一年,她已會化成了本體,落在了我的身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