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擠一邊頭也不回的說道:“沒意思。”
唐安琪看過一場點天燈,本來是很覺驚悚刺激,哪知事後和戴黎民拌了兩句嘴,滿腔的怒火升騰起來,倒是把驚悚刺激全然抵消了。
偌大一座小黑山上,沒有他的家園。他孤零零的跑去了虞家小院,推開院門喊:“嫂子。”
虞太太正坐在院內洗衣裳,看他來了,胖臉上就露出了笑容:“安琪。”
然後她把濕手向後一指:“屋裏有棗。”
唐安琪向內走去,走到一半,虞太太回頭看他,發現他一身褲褂不幹不淨,就把濕手在圍裙上一蹭,追上去讓他把衣裳脫下來。
唐安琪不好意思,在屋裏脫,從窗口向外扔出衣褲。虞太太沒能養出兒女,如今看他輕骨頭嫩肉的,又是這山裏的一隻小小孤雁,所以並不避諱,把他當小孩子看待。唐安琪穿著褲衩站在窗前,一邊吃棗一邊向外眺望:“嫂子,他們在外麵燒活人呢。”
虞太太嚓嚓的搓他那褂子,想要洗去前襟上的一塊油漬:“又綁人了?”
唐安琪又問:“嫂子,你去看過嗎?”
虞太太揮汗如雨的答道:“看那幹啥?怪嚇人的。”
唐安琪知道嫂子和一隻牛差不多,思想有限,力量無限,隻會幹活,發不出妙語和高見。不過嚼著嘴裏的甜棗,他從嫂子身上也感受到了一點母愛與溫柔。
他漸漸忘記了害羞,光溜溜的走出去幫嫂子晾衣裳。虞太太看他一身白生生的肉,不禁歎道:“安琪要是個閨女就好了。”
這話,因為是虞太太說出來的,所以唐安琪聽了也不生氣:“那有什麼好的?”
虞太太站在女性的角度,真心實意的替唐安琪惋惜:“其實狸子腦子聰明,模樣也體麵,你要是個閨女,將來生個一兒半女的,狸子絕不能虧待了你。可你是個小子……”
唐安琪不耐煩了,跟虞太太發急:“哎呀嫂子,別說了!”
虞太太一輩子沒脾氣,唐安琪一發急,她就笑了,不說了。
唐安琪吃光了虞家所有大棗,又問嫂子中午吃什麼。虞太太和了一點白麵,給他包了四十個素餃子。餃子煮出來,虞太太讓他全吃了,不必給虞師爺留;唐安琪吃了二十個,抬頭喊道:“嫂子,你也來吃啊!”
虞太太在門口停了腳步,笑著答道:“外麵有飯,夠吃。”
唐安琪知道嫂子肯定是在吃冷窩頭——嫂子總是這樣,吃飯不上桌的。
唐安琪吃了四十個素餃子,撐的坐不住,穿上潮濕褲褂告辭離去。
獨自走在一片蔥蘢青草之中,唐安琪很偶然的看到了孫寶山。
孫寶山坐在一棵低矮杏樹上,正在吃小小嫩嫩的青杏。他低頭看唐安琪,唐安琪也抬頭看他,雙方相視良久,最後唐安琪打了個飽嗝:“歪嘴猴子!”
孫寶山用青杏擲他:“罵我幹什麼?我可沒嚇過你。”
唐安琪一笑:“欺軟怕硬唄!”
孫寶山把一條腿向下伸去——他腿長,這麼坐著垂下來,就越發顯得鶴勢螂形:“我軟?”
唐安琪盯著他腰間的手槍:“你以為你很硬?”
孫寶山跳了下來,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唐安琪:“找機會你試一試,就知道我的軟硬了。”
唐安琪還是想要拉攏孫寶山——他是善於拉幫結夥的,在學校裏便是如此;如今做了土匪,武功聲望都不強,就更要搞些人事。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他可是天生的沒什麼力氣。
“在我麵前硬。”他盯著孫寶山:“也算不得你有本事。”
這話讓孫寶山感到了意外,意外的時候他就不笑了,麵目立刻周正了許多:“什麼意思?”
唐安琪轉身走開:“沒意思。你上樹吃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