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頭,也不看人,對著窗外風光開口便唱,唱的乃是英國國歌《天佑女王》——全是小時候跟著瑪麗蘇學的。
除了幾首古老的英文歌,他再不會別的。雖然嘴裏很愛哼哼呀呀,可因記不住歌詞,所以隻能算做不會。
他唱得不大好,聲音單薄,高音不高低音不低。一曲唱完,趙將軍緩緩鼓掌,微笑頷首:“不錯,不錯。”
唐安琪雙手下垂,對著趙將軍又一鞠躬:“將軍過獎了,安琪不敢當。”
盛國綱坐在一旁,忍著不笑。趙振聲素日那樣威嚴,一張老臉繃的快要上霜;哪知如今一見漂亮小白臉兒,就徹底走了樣。
唐安琪則是忍著不怒。趙將軍抻著脖子對他上看下看,還讓他唱歌——這算什麼事情呢!
然而趙將軍又開口了:“安琪,喜歡跳舞嗎?”
唐安琪得了教訓,這回連忙搖頭:“不會——跳得不好。”
趙將軍朗聲長笑了:“年輕人嘛,應該活潑一點,摩登一點。我很提倡你們學習跳舞,既能鍛煉身體,又能陶冶情操。哈哈哈,我老了,沒有那個興致了,你們不要學我,要……要……”他像要抻長麵條似的,把兩隻手在胸`前大開大合:“……要有精神,要有活力。”
唐安琪正色答道:“將軍教訓的是。”
趙將軍抬手一拍桌角電鈴。房內沒有聲音,房門卻是立刻開了,一個眉清目秀的青年副官走了進來:“將軍。”
趙將軍說道:“就近去邀幾名賓客,晚上開個舞會。”
副官答應一聲,關門離去。趙將軍向後一靠,一雙眼睛又盯上了唐安琪。
唐安琪一直認為自己天生就是交際場上的人才,然而此刻麵對著趙將軍,他真感覺自己是招架不住了。
趙將軍笑眯眯的看著他,眼神雍容而又下流,是一副堂皇坦然的垂涎模樣,仿佛唐安琪已經落入他的手心,吃或不吃,不過是個早晚的問題,全在他一念之間而已。
唐安琪頗想吐他一臉唾沫,可又不敢。無可奈何,隻得受刑似的坐在長沙發上,和聲細語的陪著他扯閑話。
兩人陪著趙將軍吃了一頓晚飯,舞會終於開始了。
趙家別墅十分闊大,樓下一間空曠大屋收拾出來,直接就可充作跳舞廳。屋角屏風後麵坐了白俄樂隊,副官打開四壁彩色電燈,仆人托著各色飲料出出入入,那種狂歡的氣氛立刻就升起來了。
趙將軍不過是隨便吩咐了一句話,卻是召來賓客無數。原來夏日之時,西山各處別墅都有家庭居住,請起客來反倒方便。唐安琪趁機混進人群,隻見來者有男有女,女子以妙齡小姐居多,男子則以青年軍官居多。無論男女,都是相貌可喜、服飾美麗。
盛國綱找了個僻靜地方坐下喝汽水,唐安琪怕趙將軍再來糾纏,則是逃進舞池,一口氣連跳三四支曲子。他那舞伴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頭發剪成男孩式樣,衣著卻是袒胸露背。唐安琪不累,她也不累,兩人鬥雞似的在舞池裏對著扭。末了女孩子氣喘籲籲的笑道:“唐旅長,你很快樂啊!”
唐安琪喜愛對方那洋派女學生的腔調和語氣,那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代。抬手一抹頭上的熱汗,他大聲笑道:“密斯江,大家同樂。”
隨即兩人拍著大腿,蹦蹦跳跳的一起轉了個圈。
一曲終了,唐安琪不敢亂走,也不讓密斯江走,兩人站在暗處喝冰鎮汽水解渴。眼角餘光忽然瞥到趙將軍走到盛國綱那邊坐下了,他嚇的一個激靈,連忙拉著密斯江又回了舞池。
這回舞曲有了變化,卻是恰恰的調子。密斯江最擅長跳恰恰舞,這時就是興致高昂。唐安琪不甘落後,也立刻擺好了架勢。
這舞不大好跳,況且先前舞曲一直不停,許多男女跳到此刻也都感覺疲憊。舞池之中明顯變得空落許多,唐安琪和密斯江這一對自然就醒目起來。他們越是醒目,旁人越要識趣退下,最後眾位青年賓客幹脆圍站過來,專心觀看他們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