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綱坐在床邊抱著他弟弟,淚水在滔滔的往下淌。
他立刻停下了腳步,心裏知道這是不好了。
盛國綱低著頭,把他弟弟的上半身摟在懷裏,哽咽著問道:“幼棠,你還有什麼話?你說給我聽,我一輩子都記著。”
他弟弟蒼白單弱的像個清秀的紙人,眼睛雖是睜著的,可是目光散亂,仿佛正望著極遙遠的地方。緩緩喘過兩口氣後,他閉上了眼睛,歎息似的含糊答道:“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一個小時後,他弟弟無聲無息的斷了氣。
盛國綱哭的驚天動地,從床上溜到床下,成了一攤扶不起的爛泥。唐安琪連忙趕上前去,先把他弟弟順順溜溜的擺在床上躺好,然後彎腰想要攙起盛國綱。盛國綱人是瘦了,可是骨頭架子還在,沉重的像個鐵人。忽然一聲哭出去沒收回來,他閉氣暈了過去。
唐安琪急出一身大汗,往死裏按他的人中:“老盛,老盛,你振作點!人放在床上沒擦沒洗的,再不抓緊時間,可就硬了!”
盛國綱悠悠的醒轉,向上站了幾次,可兩條腿晃得厲害,硬是站不起來。一歪身倒在地上,他伸手蹬腿的依舊是嚎啕。唐安琪沒有力氣再擺布他,隻得起身出門要來淨水,浸濕毛巾給那弟弟擦了擦頭臉,以及裸露出來的雙手雙腳。
接下來的禮數步驟,唐安琪其實也不大明白,隻能是憑著常識忙碌。把放在門口的衣包拿過來,他見盛國綱還哭在地上不肯起身,就急的上前狠踢了他一腳:“老盛,現在不是你哭的時候!這衣裳非得兩個人才能換,我一個人哪有那麼大的力氣!”
盛國綱慘白著臉色想要爬起,哪知剛剛站到一半,膝蓋一軟,咕咚一聲又跪下去了。
唐安琪雖然精明,可是沒有這方麵的經驗,顧了死的又顧活的。結果活的在地上爬成了個死長蟲,死的則是很快就冷硬了。
他沒見過盛國綱這麼能添亂的親人,一邊撕撕扯扯的拿出壽衣,一邊氣得直罵。好一番忙碌過後,他終於把盛國綱那弟弟打扮齊整,又拿梳子給對方梳好頭發。
再往後應該怎麼辦,他就實在是不知道了。
唐安琪去給盛國綱的朋友們打了電話求援。長發翩然的戴老板帶著幾個隨從最先到了,進門後就開始指揮隨從,先把盛國綱從地上扯了起來。
戴老板似乎是個百事通,什麼都明白,說話做事也是斬釘截鐵的利落。唐安琪卸下重擔,又看盛國綱哭得撕心裂肺,這才有心同情,也落了幾滴眼淚。
這天直到深夜,他才回到城內家中。
戴黎民沒有睡,給他留著門。見他回來了,戴黎民一抽鼻子,忽然問道:“洗澡去了?”
唐安琪答應一聲,隨即站在地上開始解扣脫衣:“狸子,給我拿條褲衩出來,我今天去了醫院,這身衣裳明天也得好好洗一洗。”
伶伶俐俐的脫了個精光,他赤條條的躥到床上,穿上褲衩鑽進被窩:“老盛他弟弟這回真死了,明天我還得起早去盛家幫忙。老盛這個人啊,今天真是又可憐又可氣。你說他家裏有人倒也罷了,家裏除了他就沒別人,他還由著性子沒完沒了的哭——這哪是他哭的時候啊?”
戴黎民發現唐安琪這幾天一直沒再提過買賣黃金的事情,心中就是十分竊喜。關了電燈上了床,他摸索著摟住唐安琪:“明天用不用我跟你去?”
唐安琪疲憊的打了個哈欠:“去吧,捧個人場也是好的。”
在接下來的幾日裏,唐安琪和戴黎民混在盛公館,因為幫不上其它的忙,所以就隻顧著盛國綱一個人。
盛國綱瘦得如同骷髏一般,每天睜開眼睛就哭。他弟弟留下的遺物,他也不許人收拾,就按原樣放著。朋友們為了他忙得腳不沾地,而他呆呆的坐在院內一家白色秋千上,紅著眼睛一坐大半天,除了礙事,再無其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