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由門人一路領了進來,見到我恭敬行禮,雙手遞上一個深藍色絨盒。素琴看了看我,沒有接過。

我淡淡地看著他,語氣輕柔卻堅決:“我已經說過很多次,請太子殿下不必再送這些物什來了。”

小路子笑著點頭稱是,又說:“太子殿下說了,姑娘有權拒絕,他也有權一直相送。殿下讓奴才將這物什放在姑娘麵前就好,其他的——姑娘可以自己對太子殿下說。”說罷將這盒子端正擺在我麵前的石桌上,再行一禮,緩緩退了出去。

素琴上前打開那盒子,裏麵是一串瑪瑙香珠,滴血似的紅豔,一看便知是上品。素琴“哎呦”了一聲:“小姐,太子殿下送的東西可都已經裝了一箱子了,咱們要是拿去當了,可都能置好幾十座大宅了。”

我笑道:“你若喜歡,都拿去。”

素琴笑嘻嘻地向內室走去:“奴婢可不敢接這燙手山芋!奴婢還是拿去放好吧。”

太子這樣給我送禮,已有兩年之久。每逢月半,他必然遣了小路子來,所送物品都價值連城。起先我讓小路子直接拿回去,下一次便可看見小路子雙頰腫得老高,哭喪著臉跪求我一定收下。之後還曾將那些物什整理裝好,讓素琴親自在他必經之路上等著,給他退了回去。豈料隔天又被送了回來,言“送出去的東西豈有再拿回之理”。

如此這般推搡拉扯,竟已兩年了。早在兩年前,我的及笄之禮上,太子的養母蘇貴妃就有意試探我,想讓我嫁給當時還是大殿下的懷嘉。隻是那時母親從中周旋搪塞,以父親疼寵我還想多留兩年為由婉轉壓下了此事。

母親說,這樣長久下去不是辦法。小路子每每前來,必然大張旗鼓,現在朝堂上下均知太子殿下鍾情於我,若然最後我仍不同意,隻怕皇上會震怒失了顏麵。

我歎息,想著必要有個法子讓朝堂上下都知道,我根本無意於他。

我本不能如此這般推諉太子的情意。

放眼這天下,又有誰能拒絕皇家恩威?

我父親乃是當朝丞相沈榮。天家規矩,凡父兄官階在三品以上的世家女子,婚事皆有皇上做主。我身邊同齡的世家女子,或是指給王族貴胄,或是指給文臣武將,沒有一人能自己做主,連父母都不能。雖也有相敬如賓琴瑟和諧的,但大多數所配非願,難免心生怨懟而鬱鬱終日。

父親還年少時,便追隨當時還是皇子的當今聖上,在波詭雲譎的大位之爭中獲得最後的勝利,為十功臣之首。皇上初登大寶,父親便官拜丞相,並許下諾言,日後但凡沈相有求,隻要不違祖製,不亂綱常,不謀逆亂政,無不應允。

待我出生之後,父親向皇上開了口,願皇上日後不輕易為我指婚,我的婚事,必由我自己點頭方可。

皇上笑言:“朕還曾擔心沈相要金山銀山,國庫會負擔不起,沒想到沈相愛女如斯,將朕的許諾就這樣用掉了。”

於是,欣然應允。

我成了本朝唯一一個可以自主婚事的女子。父親言談之間,多次提及我的婚事,卻並不願我與皇家有何牽連,隻願我嫁一個平常可靠的男子,安穩此生。

父親見我拒絕太子,心中有幾許安慰,開始替我留意夫婿人選。然而我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主張。

眼下,隻等他回來。

等他回來。

入夏的時候,皇上的暑熱病又犯了,於是帶著蘇貴妃去了京城以北的避暑行園,命太子為監國,代理朝政。

慶敏公主出嫁在即,她曾出席我的及笄禮,還送了我一串貴重的碧玉朝珠,我理應在她出嫁前去探望並送上賀禮。除卻母親替我準備的賀禮之外,我將太子送的物什全都裝在一個八寶匣內,用方巾裹好,準備一並贈送給她。慶敏公主性子急躁,什麼事情她知道了便等同於整個皇宮都知道了。我將這八寶匣給她,裏麵有好些物件是皇上賞賜給太子的,她都認得,自然會追問,我將心意對她言明,既讓大家都知曉,也不會太過傷及太子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