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他就把金小慧帶來了。我們就見過一兩次,主要是通信。”
“她是幹什麼的?”
“銀行職員。三十二歲,未婚女人,她說自己有個弟弟幾年前因為偷竊被抓,後來自殺了。從那以後,她就一直想幫助犯人。”陸勁的眼前浮現出一張蒼白浮腫的女人的臉。他記得跟她第一次見麵時,她穿了一身灰色套裝,他本來以為穿這身裝束的她應該是個理智成熟的人,誰知道沒說兩句話,她就哭了起來,那天她說了很多關於她弟弟的事。
“我就這一個弟弟,他是我爸媽的寶貝,從小被寵壞了。其實他也不是喜歡偷東西,他就是貪玩,又交上了壞朋友。他的自尊心很強,別人說他一句,他就受不了,所以入獄後,整天被人管著,他就覺得活著沒意思了。我們都沒想到他會死,他其實是個好孩子,心腸很好,一直說等我結婚的時候,要送我一份大禮……”那天,她抽抽搭搭說了一大堆廢話,而陸勁始終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他自認為對人間疾苦的感受比她要深得多,所以她說的這些並沒有讓他太感動。
“她還跟你說了些什麼?”嶽程問道。
“她說想幫我解決些實際困難。她問我有沒有什麼願望,有沒有什麼想見的人。我說沒有。”他略帶歉意地回頭看了元元一眼,她握著他的手,沒說話。
“她有沒有替你辦過什麼事?”
“沒有。我隻不過有時候讓她給我說說外麵公映的新電影罷了。”
其實自從他們通信之後,他跟金小慧兩個人的位置就漸漸倒了過來。陸勁覺得相比之下,他對金小慧的幫助更多。
“陸勁,我希望你能真心地懺悔,為那些被你剝奪了生命的人,也為你自己。”
就像是蓋了個“我在幫助你”的圖章,無論她在信裏說了些什麼,她總會在信的末尾加上這麼一句,但陸勁很快發現,其實她真正感興趣的並不是他,而是她自己。她熱衷於在信裏向他傾訴她在生活中遇到的煩惱,她最大的煩惱似乎就是找不到意中人。她為自己的年齡發愁,老是擔心自己會孤單一生。
“我跟你其實沒什麼區別,我三十二歲了,年齡在一天天增長,但我的生活卻如此寂寞。父母不喜歡我,弟弟死了,朋友又都是同事,你知道,很難跟同事建立真正的友誼,因為總有些利益關係在裏麵。所以,我很孤獨,有時候覺得很彷徨。”
他回信鼓勵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分,有人早,有人遲。你的緣分晚到了,未必說明你的幸福比別人少。當然,也許你該主動些。”他鼓勵她參加社交活動,並且積極相親。
沒過多久,她來信興奮地告訴他,她終於找到了一個令她心儀的男朋友。
“他比我大八歲,人不高,知識淵博,說話風趣,腦筋非常好。我跟他在一起時,他時而像個成熟的長輩,時而又像個靦腆的弟弟,我很喜歡他。但是我還不知道他對我是什麼感覺。我們現在隻出去跳過一次舞,我不太會跳,老是踩到他的腳,但他一點都不介意,他真是個有風度的男子。”
他回信向她表示祝賀,還告訴她,紅色較能襯出她的膚色,而低胸裝,又能凸顯她的豐腴身材,“最好再加條絲巾或者披肩。另外,不要染發,不要穿尖頭的高跟皮鞋,也不要塗大紅唇膏,性感得太明顯反而會適得其反。你說他是個有文化的人,我相信他會更喜歡含蓄的美。”
沒料到,一個星期後,她來信說:“你猜錯了,他並不喜歡含蓄的美。其實,他更喜歡我穿得暴露一些,那次我穿吊帶裙,他就兩眼放光。雖然他是個有文化的人,但我覺得,有時候,他說出來的話跟他的身份不符。昨晚上,我跟他一起出去,有個女人騎車擋了我們的路。他當著我的麵,就罵那個女人是婊子。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心裏覺得非常不舒服,我覺得像他這樣身份的人,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