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知道,可是天力實在不可違——我盡力吧。”
他極快的派了一輛越野車,又找了一個熟悉地形的老司機,很快來接他們。幾分鍾後駛入了黑暗中一列車隊中——都是要開往那裏的,既有第二批增補的救援人員,也有大批守新聞的媒體。
劈劈啪啪的沙子敲打在車窗上,韓自揚覺得心慌,扭頭看司機:“這風什麼時候能停?”
“停?”老司機笑了一下,“能緩就不錯了,這裏十天倒有八天刮著大風。”
也不知開了多久,韓自揚隻覺得天空完全沒有要放亮的跡象,鋪天蓋地的黃沙和塵土,連時間都停滯下來。他捏著手機看,信號忽強忽弱,車速不算快,隻是不時有大小不一的石子敲打在車子底盤,或尖銳或悶鈍的聲響讓人不安。
小肖坐在前邊接起手機:“陳姐?”他聽了一會,立刻將手機遞給了韓自揚——
“怎麼?電話打通了?”他迫不及待的接起電話,甚至揉在額角的手也不自覺地停下來了。
“不是的。李小姐並沒有在出事的車上,我們從她在敦煌住的酒店得到的確切消息是她上了另外一趟車,如今可能被困在後邊——等到南疆線通了才能到烏魯木齊。”
韓自揚隻覺得一口鮮活的生氣慢慢從心底升起,很緩很緩的溫暖了胸腔,他知道陳姐不會信口開河,必然有了把握才這樣對他說——隨即語氣急快:“怎麼回事?”
“李小姐原先是訂了那一趟車,後來酒店總台程序出了點問題,沒有趕上將票給她——她就坐了下一趟車。”陳姐加重了語氣,“應該不會有錯——服務員說在車站她沒有趕上車,發了一次脾氣,所以印象深刻。”
“並且,我從南岱調了她原來的檔案和照片,發到王總那裏,他們已經確認了不會認錯。”
恍若生死懸崖邊走了一圈,終於見著了若隱若現的曙光——卻也看見了腳底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的猙獰。韓自揚無限疲倦的倚在車裏,“謝謝你。”
他掛上電話,“替我接通王總。”
“南疆線上堵車的情況怎樣?”他清晰明快的問,“會不會出問題?”
王敬中篤定的回答他:“不會有事,出事的那裏是全疆著名的風口,幾十年也難見,後麵的車最多不過被困上十幾個小時。”
出事至今,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韓自揚隻覺得無時無刻自己處在緊繃的狀態中,躊躇了很久,問道:“你看現在怎麼辦?”
“韓總,我建議您回烏魯木齊等。一來那個地方根本過不去,二來在烏魯木齊辦事周旋也方便。按照以前的慣例,前一趟火車出了事,後麵的等上一段時間也就到了,您不用太擔心。”
君莫躺在臥鋪上,焦躁起來,一點也不明白怎麼好好的天氣突然就變了,列車廣播又一遍遍的在公告:“由於天氣和道路原因,列車現在晚點,請各位旅客安靜休息,前方道路一通車…….”她無心再聽下去,塞上了耳機,傳來蔡琴的“是誰在敲打我窗”,抬頭看看被風沙吹得黃糊糊的車窗,啞然失笑。
她的心態尚可,而周圍的環境卻隱隱帶了不安的騷動,畢竟停在這個地方十多個小時,連上廁所也困難,加之天氣惡劣,已經有乘客和列車員起了衝突,一個三大五粗的男子指著嬌小的服務員罵罵咧咧。
一旁有人幫著起哄,也有人拉開了那個男子,她也知道了前方列車被狂風掀翻的消息,再也無法向之前那樣從容了。抱膝坐在床上,一模一樣的風景看了那麼久,實在膩了——似乎風勢沒有減小的意味,她從背包中拿出那隻小駱駝,雪白的容貌,紮得手掌心暖洋洋熱乎乎的——突如其來的一陣狂風卷了進來,夾雜著大顆大顆的黃沙,一下子將君莫吹傻了。她勉力睜開眼,她所在的車廂靠前的窗子被刮破,怒風狂吼如巨龍一般,連人們的呼叫也被吞噬的一幹二淨。
立刻有幾個男乘客拿著被子去堵窗口,迅速來幾個乘警和列車員,勉強找來了一塊不知哪裏弄來的木板,就這樣頂著,卻越發的吃力——君莫終於覺得心驚膽戰——這樣可怕的巨風,是真的有可能將整列火車掀起。
她呆呆坐著,幾乎下意識的去拿手機,信號一格還是空空蕩蕩——有信號又怎樣,差點忘了,如今還欠費停機了。她突然記起了自己和韓自揚的約定,他低沉的聲音性感而磁性:“一言為定。”突然便覺得眼眶有些熱辣起來,“怎麼辦,要是回不去了怎麼辦?”
她茫然的撥出他的號碼,似乎這樣能然自己平靜下來。指節摁得發白——君莫強迫自己關了手機,覺得自己不停的盯著一部永遠無法和外界聯係的手機未免太過神經質。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車廂也微晃起來。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車廂裏除了漏進的大風呼嘯聲,一派安靜,卻叫人發抖的恐懼。而這樣的寂靜,又滋生出種種恐怖的幻想。她一動不動的抱膝坐著,將臉埋在小駱駝的小小駝峰中。
先前和乘務員吵架的男子低聲說了一句:“好像風小了一些。”他一直幫忙按住木板,臉上微微輕鬆,問另一個人,“是不是?”
清清楚楚地傳到每一個人耳朵裏——君莫望向窗外,似乎飛沙走石緩和了一些,片刻之後,廣播打開了:“由於風速減小,前方南疆鐵路經過搶修,已經可以通車,列車即將啟動。”一片歡呼之聲,竟然壓過了風嘯。那個漢子一時間輕鬆下來,手中力道也減小,木板便重重的打在了左臉上,看見的人都笑了起來,他也不好意思地低低笑了幾聲:“手都麻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