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了簡躍父親的手機,幾乎是麵無表情地向他敘述,“叔叔,我是舒盈,簡躍出事了,您回來一趟……他,他被謀殺了。秦阿姨的手機號我沒有……您幫我通知她一聲。”
說完這句話,通話保持了長時間的寂靜,無人回應,然後舒盈便聽見了一陣壓得低低的哭聲。她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慌忙掛斷了通話。
徐冉靠著牆壁坐在地板上,埋頭在膝蓋裏流眼淚,又不敢發出聲音,生怕刺激了舒盈,一直死死地拽著鄒天的衣角,使勁地把他往前推,意思是讓他跟老大說點什麼,可鄒天也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他自己心裏都憋屈著!
是他,是簡躍。
舒盈拉下屍袋拉鏈時,隻一眼就認出來了,是他。被河水泡得發白的一張臉,冰冰涼涼,肌膚的紋理沒一點觸♪感,甚至看起來有些令人作嘔,比她看過的所有屍體都還令人惡心。
這個模樣的簡躍可真難看。
她的工作日就是每天見死人,按理不該再有什麼生理上的不舒服,可隻盯了簡躍的屍體一小會,她就忙趴到洗手池吐得天昏地暗,吐得整個胃都泛酸,吐的喉嚨燒得疼。
老鄭的兩個徒弟想上去把她送出門休息下,老鄭搖頭,這姑娘的脾氣他清楚,倔得很,越是這種情況,越是要硬撐下去。上回看這一對小情侶關係不錯都要結婚了……怎麼就突然出了這樣的事。
就著水龍頭漱了漱口,舒盈麵不改色。
老鄭的措辭尤其小心翼翼,“我知道你心裏難受,肉眼可見是中槍致死,按流程,我們得解剖……”
“你做主。”答話時她的目光落在了簡躍的屍體上,“但我想留在這看整個解剖過程,沒問題吧?”
老鄭權衡著語氣,“最好不要……”
“我難道還怕見死人?”舒盈從唇角扯出一絲笑,“就當送他一程。我跟他還沒結婚,他媽對我意見也很大,也許送殯時……我去不了。”
老鄭意味深長地歎氣,使喚自己的兩個徒弟,“準備屍檢。”
鄒天執意要陪她,可一看見簡躍的屍體完全暴露在他們麵前,臉色也難看地近乎鐵青。前兩天還活生生的一個人,跟他們有說有笑坐在一塊吃飯、喝酒,現在就這麼躺在台子上被人解剖——天啊!
可舒盈眼都不眨一下,對麵前血淋淋的畫麵不皺一下眉頭。整個驗屍持續了近一個半小時,等老鄭完好地把胸腔縫上,她緩緩地走過去——摘下了手套,伸手輕輕拂過他的額發。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看她目光溫柔地凝視著一具醜陋的屍體,內心裏壓抑地如同被遮蔽了太陽的暴雨前夕,濕粘的、黑暗的悲憤,無處宣泄。
鄒天忍不住走上前將她領走,“老大——我們不看了,行不行?”
舒盈的手停在簡躍額頭上,點了點頭。
槍殺案不比一般案件,舒盈前腳剛從老鄭的解剖室裏出來,幾個支隊隊長後腳都跟在她後麵等著要問話。鄒天怕她委屈,硬是把準備跟她問話的鄧隊長攔下了,抬高聲音跟幾個領導喊,“等會再問話成不成?都是同事,就不能讓她靜靜!”
可舒盈反倒沒什麼抵觸心理,跟幾個隊長站在走廊上一問一答,配合態度積極。徐冉全程都緊緊握著她的手,好幾次想打斷他們的問話,硬是耐心忍下來了。
這麼來回一折騰,就到了下午三點。
鄒天去樓下買了點快餐回來,想方設法地勸著舒盈好歹吃一點,“老大,不吃飯真的不行,你胃裏吐得都沒東西了,這樣下去要把胃餓壞了。”
徐冉也抽抽噎噎地摟著舒盈的手臂,“老大,我知道你難受,可簡哥要是知道你……”